晒谷场的老槐树底下,晨光刚把人影拉得平直。
林晓峰捏着铜哨子的指节一紧,“嘀嘀——”两声脆响裹着风,在村里的黄土路上飘了老远,惊得槐树叶“沙沙”晃。
五个穿军绿色工装的农场退伍兵站得笔直,靛蓝色宽皮带勒在腰间,皮带上别着的木柄手榴弹壳磨得发亮。
刘麻子扛着把旧猎枪,枪托被岁月浸得泛深褐,还缠着两圈防滑的粗麻绳。
狗蛋攥着爹磨快的柴刀,刀把上的布条都被汗浸软,小脸上满是紧张,却刻意把腰挺得像刚栽的玉米苗。
刘猛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玉米面窝头和草药,粗嗓门里还在念叨:
“早该收拾这群土匪了!去年偷了俺家两袋玉米,这次非得把他们揪出来,让他们赔俺三袋!”
林晓峰走到队伍面前,指尖轻轻敲了敲手里的红色任命书。
封皮上“农场安保队”的金字还亮,昨天张明信把本子交给他时,掌心的温度仿佛还留在纸页上。
当时厂长特意叮嘱“剿匪要稳,别硬拼,护好弟兄们”。
“各位乡亲、战友,”
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像在山里查探猎物踪迹般仔细:
“张厂长刚从县城捎来消息,黑虎山深处的土匪最近又出来作乱,前几天抢了邻村的供销社,还把看店的老李头打伤了。
这次咱们的任务,就是把这群祸害一网打尽,护着黑山村的地,也护着周边乡亲们的日子!”
“早该打了!”
刘麻子把猎枪往肩上挪了挪,兜里的铜锅烟袋“哗啦”响,烟杆上还挂着块磨圆的烟荷包:
“俺年轻的时候跟过老猎户,黑虎山的沟沟坎坎都熟!土匪要是敢往石缝沟跑,俺闭着眼都能追上。
那沟里有三处暗坑,他们准得栽!”
狗蛋也跟着点头,声音却有点发颤,握着柴刀的手紧了紧:
“俺……俺能帮着探路!
上次在山里捡野鸡蛋,俺发现了好几个隐蔽的山洞,洞口都长着半人高的菅草。
土匪说不定就藏在那儿!俺还能辨脚印,能分清是人的还是野猪的!”
林晓峰伸手拍了拍狗蛋的肩膀,掌心能摸到孩子后背绷紧的肌肉,又转向刘猛:
“刘猛,你力气大,等下扛着这面红旗,走在队伍中间。
这旗子是俺娘昨晚就着煤油灯缝的,针脚密着呢,要是遇到土匪,你就把旗子举高,让前后的弟兄们都能看清位置,别走散了。”
他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面小红旗,红布上用白棉线绣着“黑山村安保队”五个字,边角还缝了圈加固的蓝布。
刘猛接过红旗,粗黑的手指摩挲着旗面,咧着嘴笑出两排白牙:
“放心吧晓峰!俺保证旗子不歪,就算遇到野猪冲过来,俺也先把旗子护在怀里,绝不让它沾一点泥!”
队伍里顿时传出低低的笑声,刚才绷着的气氛松了不少。
林晓峰趁机从地上捡起根枯树枝,在泥土地上画了张简易地图,树枝尖划过地面,留下清晰的刻痕:
“大伙看,这是黑虎山的主峰,像个倒扣的铁锅。
土匪常出没的地方在北坡的鹰嘴崖,那儿有个山洞,洞口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过,易守难攻。
咱们不能从正面硬闯,得兵分两路。
一路跟着刘麻子,从西坡的羊肠小道绕过去,那道小道只有胳膊宽,正好堵着山洞的后门。
另一路跟俺走东坡的乱石岗,从正面吸引土匪的注意力,等他们慌了往后门跑时,咱们再前后夹击,把他们堵在洞里!”
“俺跟刘麻子叔走!”
狗蛋立马举起手,眼里闪着光,像发现了野兔踪迹般兴奋:
“俺知道西坡的羊肠小道!
去年跟俺爹去采黄芩,还在那儿的歪脖子松树下歇过脚,树下还有俺刻的小记号!”
林晓峰点头,指尖在地图上的“羊肠小道”处点了点:
“行,狗蛋跟刘麻子一组,再带两个民兵。
记着走的时候多踩踩路边的草,把脚印盖严实,要是遇到土匪的探子,就假装是进山采草药的,别慌,也别惊动他们。
就像咱们平时在山里躲着野猪那样。”
他又转向退伍兵老王,老王左眉上有道刀疤,是在部队侦察时留下的,眼神比鹰还敏锐:
“老王,你跟俺走东坡,路上多留意周围的动静。
土匪可能会在乱石岗设陷阱,比如用青藤缠成绊索,或者在石头缝里藏着滚石,咱们得像扫草药地的虫子似的,一点一点查。”
老王脚跟一磕,敬了个不标准却格外认真的军礼,声音洪亮:
“放心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