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山风呜咽。李豫背靠冰冷的岩壁,腹中饥饿如刀割,四肢百骸都似灌了铅般沉重。身前,沈心烛手中捧着几枚殷红如血的果实,那是山中毒草“血鸦果”,果皮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一边是饿得发慌、几乎要失去力气的身体,一边是可能致命的毒药,生与死的抉择,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吃。”李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少量,我们一人一半。”
“可是……这万一……”沈心烛玉容微变,秀眉紧蹙,手中的血鸦果仿佛有千斤重。她虽精通草木,却也不敢断言这毒物的安全性。
“没有可是。”李豫打断她,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与其饿死在这里,成为荒山野岭的枯骨,不如赌一把。心烛,你是植物辨识的行家,份量由你来定。”他将决定权交予她,这不仅是对她专业的信任,更是绝境中毫无保留的托付。
沈心烛望着李豫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寒意与恐惧。在这种绝境下,这份信任比任何食物都更能支撑人。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仔细观察着血鸦果的形态和颜色,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果皮:“好吧。这种果实成熟度很高,毒性会相对降低一些。我们一人最多吃两颗,而且必须嚼碎了,和着唾液慢慢咽下去,让身体有个适应过程。”
她小心翼翼地从缠绕的藤蔓上摘下四颗血鸦果,用随身携带的洁净布片仔细擦了擦,然后将其中两颗递到李豫手中。果实入手微凉,带着一丝奇异的质感。
血鸦果的味道极酸,酸得人牙根发软,随即一股奇异的腥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嚼碎后,一股辛辣的汁液如火焰般窜上喉咙,刺激得人几欲作呕。李豫强忍着不适,眉头紧锁,将果肉咽了下去。片刻之后,一股热流从小腹缓缓升起,如温水般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似乎真的恢复了一些力气,僵硬的肌肉也舒缓了少许,但同时,心脏也开始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沈心烛的反应似乎更明显一些,她的脸颊泛起两抹不正常的绯红,如同上好的胭脂,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怎么样?”李豫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眼中充满了关切与紧张。
“没事……”沈心烛摆了摆手,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药效开始发作了,有点心悸,是正常反应。我们……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休息,等药效过去,再做打算。”
就在这时,山坳外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伴随着枯枝败叶被碾压的碎裂声,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逼近。
李豫和沈心烛的脸色同时剧变!
追兵?还是山中的野兽?
两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身体瞬间紧绷如弦。李豫下意识地将沈心烛护在身后,右手闪电般摸向腰间——那里原本挂着他的佩刀“裂冰”,但连日逃亡途中早已遗失,此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刀鞘,冰冷地贴着肌肤。他心中一沉,目光扫过地面,迅速捡起一块人头大小、边缘锋利的石头,眼神如鹰隼般警惕地盯着山坳唯一的入口,那里光线昏暗,树影婆娑。
昏黄的暮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阴影中,一个庞大的身影缓缓显现,几乎堵住了整个山坳入口。那是一头体型异常壮硕的黑熊,站起来怕不有两人多高,它的毛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肮脏的油黑色,沾满了泥污与腐叶,胸前有一块模糊的白色月牙状斑纹,如同凝固的血渍。它的一只前掌似乎受过伤,行走时微微跛着,每一步落下,都让地面轻轻一颤,但这丝毫没有减弱它的威慑力,反而更添了几分狰狞。它的鼻子不停地嗅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坳中清晰可闻,显然是被血鸦果的奇异气味,或是他们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吸引过来的。
“熊……是黑熊!”沈心烛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她虽然知识渊博,能辨识百草,却从未真正面对过如此近距离的洪荒猛兽。本能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手脚冰凉,几乎有些手足无措。
黑熊显然也发现了他们这两个闯入领地的“猎物”,它停下脚步,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闷雷滚过,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里充满了暴戾与饥饿,死死地盯着他们,受伤的前掌在地上不安地刨着,卷起阵阵尘土和碎石,似乎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