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笈孙在得知吉林会议上关于江荣廷调任的争议被暂时搁置后,出于提点和维系关系的考虑,他私下修书一封,命可靠之人快马送往延吉。
信中,他并未明言会议细节,只是委婉地提及制台大人曾有调其入省编练新军之议,然吉林方面于延吉防务及新军专业性有所顾虑,并另有人选,此事尚在斟酌,望荣廷兄稍安勿躁,无论进退,皆需以国事为重,一如既往,恪尽职守云云。
信件送达延吉时,江荣廷正与吴禄贞、刘绍辰巡视新设的屯田营。回到督办公署,他拆阅吴笈孙的信件,仔细读罢,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随即将信递给了刘、吴二人传阅。
“看看吧,省城里的水,深着呢。”江荣廷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吴禄贞看完,年轻气盛的脸上浮现愤懑之色:“朱家宝、孟恩远,分明是嫉贤妒能,怕帮办去了吉林,分了他们的权!”
刘绍辰沉吟道:“吴先生信中虽未明说,但意思很清楚。制台虽有提拔之心,但朱、孟二人乃其经营吉林之臂膀,他们的意见,制台不能完全不顾。此事,恐怕要暂且搁置了。”
江荣廷望着外面延吉略显荒凉却透着生机的景象,缓缓道:“吴笈孙这是好意,提前给我透个风,让我心中有数,莫要生出不必要的期待或怨怼。”他看着两位得力助手,忽然笑了起来,“其实,我倒觉得,不去省城,留在这延吉,未必是坏事。”
“哦?帮办何出此言?”吴禄贞有些不解。
“你们想啊,”江荣廷坐回椅子上,神态放松了些,“省城吉林,那是朱家宝、孟恩远经营多年的地盘,盘根错节,关系复杂。我若去了,头上顶着上官,身边围着掣肘,做个什么事都得看人脸色,处处受限,哪有在延吉这般自在?说是升了协统,听起来威风,可那新军军官哪个不是北洋正牌子出身?我一个‘野路子’去的,能指挥得动谁?怕是光应付那些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就要耗费大半精力,哪还有心思真正做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与庆幸:“与其去那里受那份窝囊气,不如就留在这延吉。这里虽然苦寒,但天高皇帝远,我说了算!屯田、练兵、整饬防务,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何必非要去省城那个是非窝里,跟他们争那口夹生饭?”
刘绍辰闻言,抚掌赞同:“帮办所言,实乃明见!吉林官场是一潭浑水。与其陷入其中,不若扎根延吉,积蓄实力。此处虽偏,然扼守国门,地位紧要,只要我等能将此地经营得铁桶一般,使倭人不敢正视,便是对朝廷最大的功劳!届时,功勋自在,何须争一时之职位高低?”
吴禄贞细想之下,确实如此。在延吉,他们可以放手施为,若去了吉林,反而可能束手束脚。
计议已定,江荣廷当即铺开信纸,斟酌词句,给徐世昌写了一封情真意切又立场坚定的私信。信中,他首先对徐世昌的赏识和有意提拔表示“感激涕零,铭感五内”,随后笔锋一转,着重陈述了延吉目前面临的复杂局势,强调日军虽暂退,然狼子野心未泯,时刻可能再生事端,此正值用人之际,边防不可一日无熟悉情况之将。他委婉地提到自己“出身行伍,于新军规制实多隔膜,恐难胜任协统编练之重任”,继而表示“愿继续留守延吉边陲,专心应对倭寇挑衅,整军经武,巩固边防,以此为国效力,为制台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