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妇往前站了半步。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也挪了位置。老陶匠的妻子拄着拐,把写满问题的竹片举了起来。
儒生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人低头。
他咬牙,猛地从袖中抽出另一卷竹简,狠狠摔在地上。
“执迷不悟!”他说,“总有一日,朝廷会收回此令!你们这些妇人,终将为今日之举付出代价!”
他说完转身要走,却又停下。
一只手按在袖口内侧,动作极快,像是确认什么还在。
陈麦穗看见了。
那不是普通的竹简藏法。他的左袖深处,似乎另有东西,比信卷更薄,更硬。
她没出声。
赵德拄着铜杖,也没拦。
儒生走了几步,又回头,指着那块匾:“此匾一日存在,礼教便一日蒙羞!”
“礼教若连女人读书都要压,那它早就蒙羞了。”陈麦穗说。
儒生瞪着她,最终一甩袖,大步离去。
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红布哗啦作响。那卷《女诫》躺在土里,被风吹开一页,又被尘盖住。
赵德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麦穗。”他说,“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她说。
她弯腰捡起那架犁,轻轻放回棚角。铜杖仍插在原地,影子斜斜打在“妇学堂”三个字上。
阿禾回来了,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陈麦穗点头,转身走进棚子,拿起一支炭笔。
她在一块新木片上写字。一笔一划,很慢。
外面还有人在等。她们没走,也没有喊口号。只是站着,像之前那样,手里拿着竹片、布条、破碗。
一个穿粗麻衣的小女孩挤到前面,仰头看着她。
陈麦穗停下笔,低头看她。
小女孩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颗干瘪的枣。
“娘让我给你的。”她说。
陈麦穗接过,放进怀里。
她走出棚子,站在台阶上,身后是那块刚写的木片,上面写着两个字:**明理**
她看向村口的方向。
那里空着。
但她知道,那个人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把铜杖拔起来,握在手中。
左手按着犁柄,右手握着杖身。
她的脚边,有一小片被风吹来的灰烬,盖住了半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