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每一步都踏在火麟飞紊乱的心跳上。他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如冰刃,似乎要剖开他的皮肉,看清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荒唐念头。
“你刚才,”润玉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说什么?”
火麟飞被他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我……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润玉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与……恐慌。他俯身,双手猛地撑在火麟飞身体两侧的床沿上,将他禁锢在自己与床榻之间,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火麟飞,看着朕。”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火麟飞被迫抬起头,对上润玉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眸。那里面,有怒火,有失望,更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疯狂。
“朕再问你一次,”润玉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砸在火麟飞心上,“你刚才,想说什么?是不是又想自作主张,玩你那套‘不连累别人’的英雄把戏?嗯?”
最后的尾音上扬,带着极致的危险。
火麟飞喉咙发干,在润玉如此具有压迫性的逼视下,那些盘旋在心底的念头几乎无所遁形。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我只是觉得,如果我离开,那些谣言会不会……”
“闭嘴!”润玉厉声打断他,眼中风暴骤烈,撑在床沿的手背青筋暴起,“火麟飞,朕的话,你是不是从未放在心上?朕说过,‘留下来,永远’。这‘永远’二字,在你眼中,就如此轻贱,可以随意反悔?还是说,你对朕的所谓‘喜欢’,也不过是危难时的一时冲动,如今遇到些许流言蜚语,便想抽身而退,将朕一人扔在这漩涡之中?”
他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狠,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火麟飞心口,砸得他眼前发黑,心口剧痛。
“不是的!润玉,不是这样!”火麟飞急了,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伤口也顾不上了),双手抓住润玉撑在床边的手臂,急切地解释,“我喜欢你,是真的!比真金还真!我从来没想过反悔!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那么累,不想你因为我,被那么多人指责,被那么多人逼着做选择!我……”他声音哽咽了,眼圈发红,“我看到你为了我,跟那么多人对立,看到你那么累,我这里……”他又一次指向自己心口,眼泪终于滚落下来,“疼得快要死掉了!”
他的眼泪,像滚烫的岩浆,瞬间灼穿了润玉强撑的冰冷与怒意。看着眼前这个总是阳光灿烂、仿佛不知眼泪为何物的青年,此刻红着眼眶,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只是因为心疼他,润玉心中那滔天的怒火与恐慌,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漏了个干净,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与后怕。
他猛地用力,将火麟飞从床上拉起,狠狠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傻瓜……”润玉将脸埋进火麟飞的颈窝,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颤栗,“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谁准你擅自替朕做决定?谁准你觉得离开就是对朕好?”润玉收紧手臂,勒得火麟飞几乎喘不过气,但他没有挣扎,只是紧紧回抱着润玉,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以为你走了,那些宵小之辈就会闭嘴?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将一切罪责推到朕的头上,说朕昏聩无能,纵容异星,又临阵脱逃!你以为朕的天帝之位,是靠着妥协退让坐稳的吗?”润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霸道与狂傲,“朕既坐上这位子,便不惧任何风雨,不惧任何诋毁!朕要护的人,天地之间,无人可动!”
他稍稍退开一点,双手捧起火麟飞泪痕斑驳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润玉的眼中,冰雪早已消融,只剩下燃烧的烈焰与不容置疑的占有。
“火麟飞,你给朕听清楚,”他一字一顿,宣告般说道,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响彻静室,也响彻在火麟飞灵魂深处,“天下,朕要。你,朕也要。”
“这六界是朕的责任,你,是朕的私心。责任与私心,朕从不觉得冲突。若连自己想要的人都护不住,朕坐这九天至尊之位,又有何意义?”
他凝视着火麟飞震惊的、泪光闪烁的眼眸,指尖抚过他湿润的脸颊,语气骤然转厉,带着帝王的森然杀意:
“至于那些敢妄议于你,敢借此兴风作浪,企图动摇朕之威信者——”
润玉眸中寒光凛冽,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带着血雨腥风的冰冷决绝,与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这不是气话,不是威胁,而是天帝润玉,对他怀中之人,最郑重的承诺,也是向所有暗处蠢蠢欲动者,发出的最严厉警告。
火麟飞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褪去了所有温润伪装,只剩下纯粹霸道、强势与占有欲的润玉。心头的阴霾、自我怀疑、退缩的念头,在这番掷地有声、霸气凛然的宣言面前,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烟消云散。
是啊,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喜欢的,不正是这个看似清冷隐忍,实则内心比谁都骄傲、比谁都执拗、比谁都强大的润玉吗?他既然选择了自己,就绝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放手。而自己,又凭什么擅自替他决定什么才是“对他好”?
留下,或许会带来风雨。但离开,才是对他,对他们之间感情,最大的背叛与伤害。
想通这一点,火麟飞只觉得压在心口的大石骤然落地,一股滚烫的热流涌遍全身。他用力回抱住润玉,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冷香的胸膛,闷声闷气,却异常坚定地说:
“对不起,润玉,是我犯浑了。”他抬起头,眼圈还红着,却已重新燃起灼灼的光彩,那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坚定,“我再也不说那种混账话了。你要天下,也要我,那我就帮你守着天下,也守着你。谁再敢乱嚼舌根,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揍得他满地找牙!”
听着他恢复活力的声音,看着那重新亮起的、只属于他的火焰,润玉紧悬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实处。他低头,在火麟飞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却无比珍重的吻。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润玉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是安定,“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再动离开的念头。否则……”
“否则你就把我拴在璇玑宫,天天给你批奏折,对吧?”火麟飞抢过话头,故意曲解,试图活跃气氛。
润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没有否认,只是重新将他拥紧,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温暖与活力。
静室外,北境的风依旧凛冽,朝堂的暗涌从未停歇。但这一刻,相拥的两人心中,再无犹豫,再无彷徨。
既然选择了彼此,那便并肩而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九天之路,无论铺满鲜花还是荆棘,他们都将携手同行,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