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莫塔里安站直身体。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但在那死寂的山谷中,却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深潭。
监工的动作停滞一瞬,机械地转动颈部关节。
它看到了那个站在巨石顶端的身影。
那个身影消瘦得可怕,裹在破旧的灰色斗篷里,看起来像是一具直立行走的干尸。
但他手中那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在昏暗的毒雾中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你是哪个领区跑出来的实验体?”
监工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在巴巴鲁斯的生态链中,只有高阶异形领主才配拥有这种巨型体格。
它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只是某个领主走失的、失败的生化玩具。
“滚回你的笼子里去!次品!”
监工轻蔑地抬起手枪,对着莫塔里安随意扣动扳机,试图驱赶这只“流浪狗”。
“砰!”
赤红的爆能束打在莫塔里安脚边的岩石上,炸碎了一角石块,碎屑飞溅。
莫塔里安纹丝不动。
隔着那一层浑浊的玻璃镜片,他死死盯着那个监工,盯着那张代表着压迫与杀戮的防毒面具。
“你,该死。”
下一秒。
气流被撕裂。
莫塔里安从巨石上一跃而下。
没有任何多余的战技,也没有任何花哨的起手式。
他只是单纯地利用了重力势能,利用了他那具经过高浓度毒气日夜淬炼、远超凡人极限的躯体所蕴含的恐怖爆发力。
他像一只苍白的猎鹰,笔直地砸向猎物。
那个身穿生化甲的监工甚至来不及调转枪口。
“呼——”
那是重型镰刀强行切开空气发出的低沉啸音。
“咔嚓!”
那是强化陶瓷护甲与颈椎骨同时断裂的脆响。
监工的头颅,连同它那厚重丑陋的生化头盔,像是一个被踢飞的皮球,在空中旋转着飞出数米远。
污浊发黑的异形血液如同喷泉般爆发,溅了莫塔里安一身。
他地,战靴踏碎泥泞。
收刀,站直。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冷酷、精准、高效,像是一台为了杀戮而生的收割机器。
无头的尸体在原地摇晃两下,失去了大脑指令的神经还在抽搐,随后“扑通”一声栽倒在烂泥里。
死寂。
山谷仿佛被掐住了咽喉,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类奴隶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视线在监工那具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和那个手持滴血镰刀、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巨人之间来回游移。
他们不知道该欢呼,还是该尖叫。
在他们贫瘠绝望的认知里,能杀死怪物的,只有更可怕、更凶残的怪物。
莫塔里安缓缓转过身。
他那双在面具后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同类。
他期待着哪怕一丝的认同,或者感谢。
但他只看到了恐惧。
那种眼神,和他第一次在城堡地窖里看到那个女孩时一模一样。
对捕食者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拉起那个断腿的老人。
“啊!别杀我!别吃我!”
老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挪动,仿佛莫塔里安是比刚才那个监工恐怖一万倍的恶魔。
“求求你……我的肉太老了……别吃我……”
莫塔里安的手僵在半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把,刺痛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明白了。
在这些同类的眼中,他和山顶上的纳克雷没有任何区别。
他也是一个住在高塔之上,呼吸着致命毒气、拥有着非人力量的……异类。
“我不吃人。”
莫塔里安收回那只苍白的手,声音沙哑,低沉得像是在摩擦砂纸。
他从腰间那个满是油污的布袋里,掏出一卷发黄的粗布绷带——那是他平日里受伤时给自己准备的。
他将绷带丢到了老人的面前,动作生硬。
“把腿包扎好。”
莫塔里安没有再看那个老人一眼,他重新握紧手中还在滴血的镰刀,转身看向迷雾更深处的阴影。
那里还有更多的村,更多的监工,更多的“纳克雷”。
“带我去你们居住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情感波动,只剩下钢铁般的冰冷。
“我要清理垃圾。”
“清理所有的……狱卒。”
就在这一刻。
那个在高塔中长大,渴望父爱的“苍白王子”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巴巴鲁斯的“死神”,是人类的收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