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道院出口,我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在抄写碑文。他告诉我,他在为学校的展览准备复本,“写字是记忆最安静的形式。”
离开时,我在修道院的石柱下久久伫立,忽然明白,语言之所以伟大,并非因其传播之远,而是它能让我们在历史中彼此相望。
我轻声写下:“湖水流走一代又一代人,但文字留住了他们的灵魂。”
夜晚的奥赫里德,不同于白日的沉静,它温柔得几乎可以融化梦境。
我在湖边租了一条小船,渔夫是位老者,满头银发,笑容如同晒过的棉布。他点亮渔灯,船缓缓驶入湖心。星光洒在水面,渔灯与天光交融,仿佛一盏盏明灯浮在银河之上。
他告诉我,年轻时曾靠这湖养家。如今虽然捕不到什么鱼,但还是每晚都要出船。“不为生计,只为心安。”
我问他:“你是否曾想过离开?”
他摇头:“这湖是我的心脏。若离开,我便无心跳。”
湖面风起时,远处传来小提琴声,是哪户人家的露台传来。声音飘渺,却将整座湖泊唤成了乐章。
他教我撒网,手把手地慢慢引线。他说:“不一定要捕到鱼,有时只是为了不忘那一抛的动作。”
我写下:“有些地方,不需理解,只需留恋。”
清晨,我登上山坡的观景台,回望整座奥赫里德。
湖泊如镜,城市如画,而我心中浮起一丝不舍。
我在旅馆门口遇见那个画画的女孩,她正在用明亮的颜色勾勒湖边的轮廓。她微笑着递给我一张小画,那是昨天我站在湖边的剪影。
“给你。记得回来看我们。”
我点头,默默将画夹入《地球交响曲》的扉页中,在那一章末尾,我写下:
“奥赫里德是眼睛,是水面上映照灵魂的眼睛。在这双眼中,人不是路过,而是归来。”
我乘坐前往阿尔巴尼亚地拉那的巴士离开。
车子缓缓爬上山道,回望奥赫里德湖时,那湖水竟泛着一抹深蓝中透紫的光,像梦的尾音,渐渐远去。
沿途是苍绿的山岭,山后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音符。
我合上书本,在地图下一页,用黑色墨水郑重写下:
“奥赫里德——如诗开头的顿句,不是停止,而是酝酿。”
而下一个目的地,那座在山后跃动的城市,是阿尔巴尼亚的首都,是层层历史褶皱中开出的现代之花——
地拉那,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