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后还有个小展厅,陈列着过去百年的工艺样本与珍藏。马拉什指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银簪说:“这是我祖父做的,戴在一位逃难新娘的头上,她在火中只救出这一个。”
我写道:“普里兹伦的银,不是装饰,而是沉淀下来的灵魂灰烬,透着温热。”
夜幕落下,城市褪去白日的热烈,换上一身沉静的光影。我在比斯特里察河畔漫步,灯光打在河面上,碎银似的涟漪与夜风交错。
谢尼桥是我最喜欢的地方,那座中世纪老桥被灯光洗涤得如同梦境。桥上有孩子放风筝,老人对弈,情侣在低语。街头艺人弹奏着曼陀铃,一首旧曲旋律中满是乡愁。
我靠在桥边石柱上,听见盲眼乐师在演奏。他指尖滑过琴弦,声音如水滴落玉盘。我与他对坐良久,他忽然问我:“你来自远方吗?”
我点头。
他笑道:“那你就是这城今晚的回声。”
我从口袋里取出那枚戒指递给他看。他摸索片刻,说:“这城的银,能听懂你的故事。”
他拉起一首关于山与河的曲子,我为他轻轻伴唱。围观的人群慢慢围上来,掌声中,我竟有一种归属感在心中生长。
那晚,我没写字,只是静静地坐着,让整座城的夜流进心里。
天色微亮,薄雾将山城包裹如纱。我背起行囊,沿城墙边的小路前往车站。途中遇见一位老妇在扫落叶,她弯着腰,动作缓慢却有节奏。
“又要走咯?”她问。
我点头。
“那你别忘了这儿的风。”她一边扫一边说,“风是我们写给离人的信。”
她摘下一朵院角的薰衣草塞进我手心,“路上带着,能安神。”
我站在山坡上,回望整座城市——红屋顶如海,银河缠绕其间。比斯特里察河缓缓穿过街区,像命运的丝带,一路向东。
我在《地球交响曲》上写下:
“普里兹伦,是用银制笔锋写下的一行诗,每一个裂缝都反射着温柔。”
当巴士驶出山谷,那些红砖、石桥、教堂与清真寺的剪影在晨光中缓缓远去。耳边仿佛仍回荡着马拉什的锤音、河水的低语与盲乐师的一句低喃。
而我即将前往的地方,是一座割裂的城,是一座桥上有兵、桥下有诗的地方——
米特罗维察,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