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军大营,中军帅帐。
油灯昏暗,映得杨超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将林丰的回信看了第三遍,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在心上。
“粮草减半……药材减半……限定时间地点入城……还‘听闻’张韬将至……”
他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疲惫与讥讽,“赵暮云啊赵暮云,你这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还要把我架在火上烤。”
副将杨洪侍立在下,低声道:“将军,他看似让步,实则步步紧逼,尤其他提及张韬,分明是警告我们,时间不多了。”
“而且只给七日粮草,我军就算平安退回剑南,也需就地筹粮,我们五万大军的粮草,不是小数!”
“那就抢!”杨超猛地将信拍在案上,眼中凶光一闪,“李金刚不仁,休怪我不义!剑南诸州,本就是我一手经略而来,我看谁敢不纳!”
他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暮云的条件,虽然苛刻,但至少给了条路。李金刚给的,是死路。两害相权……”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叔叔杨岩可能面临的处境,闪过妻子儿女在京城为质的身影。
最终,定格在麾下数万将士茫然又带着期望的脸上。
“答应他。”杨超睁开眼,眸子里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但告诉赵暮云,粮草必须够十日之用,药材清单不能再减。”
“入城采买时间可依他,但我要派两名亲信裨将亲自带队。”
他起身,走到帐边,掀开一线帐幕,望着沉黑夜空:“还有,以我的私人名义,再加一句——‘鸟尽弓藏,前车之鉴,暮云都督他日功高,亦当慎之’。”
杨洪记录完毕,迟疑道:“将军,最后这句……是否太过?”
“不过。”杨超冷笑,“既是提醒,也是……给他心里也种一根刺。”
“这天下,没有永远的君臣。去吧,速去回信。”
“明日采买队人选,选机灵可靠的,进了城,眼睛放亮些。”
龙脊古道,夜雨滂沱。
雨水如鞭,抽打着山林泥路。
杨岩的车队已丢弃了部分辎重,轻装疾行。
车轮深陷泥泞,马匹喘着粗气,护卫的甲士们深一脚浅一脚,神情紧绷。
“大帅!前方谷口确有卡哨!约百人,配有强弩,设了路障!”探子如同水鬼般从雨中钻回,急报。
杨岩撩开车帘,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前襟。
他眯眼望去,只见前方狭窄谷口,隐约有火光和拒马的影子。
“冲不过去。”李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路太窄,强弩封口,硬冲伤亡太大,车驾必毁。”
杨岩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一闪:
“熄灭火把,全员下马,徒步从侧面山林攀过去!车马……丢弃,重要物品随身携带。”
“留下二十人,待我们过去后半个时辰,点燃剩余车马,做出强行闯关失败、溃散逃跑的假象。”
“弃车?”李进愕然。
“顾不得了!”杨岩断然道,“他们既在此设卡,必有后手。我们必须快,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钻出这龙脊古道!”
他拍了拍李进的肩膀,“放心,只要人到了剑南,与超儿合兵,这些东西,迟早能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