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心头一紧,连忙将女儿抱回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连声哄道:“宝贝不哭,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
在美国那些年,清桅学业繁重,桐桐常常只能独自在家。小姑娘总是趴在公寓的窗台上,眼巴巴地看着楼下街区的孩子们嬉笑打闹,尤其看到有哥哥姐姐牵着弟弟妹妹时,眼神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想要一个哥哥”这句话,她曾喃喃说过许多次。此刻这猝不及防的眼泪里,藏着的或许是长久以来对玩伴的渴望,不安与委屈。
林佑安显然没料到妹妹会突然大哭,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慌张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沈清宜看着桐桐抽泣的小模样,心中了然,弯下腰对儿子柔声道:“佑安,妹妹刚来,有点怕生。你是哥哥,哄哄妹妹好不好?”
林佑安看了看哭得伤心的桐桐,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忽然转身跑进了灯火通明的屋里,不一会儿又哒哒哒地跑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崭新的、穿着精致洋装的娃娃。
他走到清桅面前,将娃娃小心翼翼地递到桐桐眼前,声音清脆又带着点紧张:“妹妹,别哭了。这个送给你,很漂亮的。”
泪眼朦胧的桐桐从清桅肩头抬起脸,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得不像话的娃娃,又看看一脸诚恳的小哥哥,抽泣声渐渐小了。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娃娃的裙子。
沈清宜在一旁看着,眼中笑意温柔,“我们快进去吧,外面冷。”
进到屋内,一室明亮温暖,暖气驱散了冬夜的寒。宽敞的客厅里,高级丝绒沙发上坐着几位清桅多年未见的身影,听到动静纷纷望了过来。
正中央单人沙发上,端坐着的是母亲宋氏。她鬓发梳得一丝不苟,已见霜白,身上是深色织锦缎旗袍,仪态一如既往的端庄,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威严。
看到清桅进来,她握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刚刚的笑眼眉目,在视线落到清桅脸上时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解读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母亲。”清桅先行礼打招呼。
“回来了。”宋氏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语气说不上热络,却也少了往日的严苛,更像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略显生硬的确认。
旁边长沙发上,是穿着中山装、面容严肃的大哥沈世献,和一身绛紫色旗袍、气质温婉的大嫂。
单人沙发另一端,坐着西装革履的二哥沈世襄,正推了推金边眼镜,朝她露出一个温和而复杂的笑。而五姐夫林书良则靠在一旁的壁炉边,对她点头示意,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稳。
“大哥,大嫂,二哥,五姐夫。”清桅牵着桐桐,一一打过招呼。声音平静,礼节周全,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经年隔阂产生的距离感。
大哥微微颔首,沉声道:“回来就好。”大嫂已体贴地起身,想要接过桐桐:“一路过来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清桅顺应地在一旁沙发上坐下,下人立即端过来热茶点心。
屋子里暖意融融,弥漫着红茶与点心的香气,陈设华贵而舒适。久别重逢的家人们努力释放着善意,可空气里依然流淌着一丝微妙的、需要时间磨合的陌生与谨慎。那些缺席的六年,并非一句“回来就好”便能轻易抹平。
清桅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全场,却始终没能看到沈怀洲,最终,她轻轻朝五姐问了一句:“父亲……不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