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狼将头盔扣紧,检查着手中的枪。
“港口秩序优先级最高。城区骚乱……是阿萨拉内部事务,我们没有授权,也没有足够兵力介入。”
牧羊人划了个十字,低声祷告:
“愿主平息愤怒,指引我们穿过这片混乱。”
无名沉默地点头,将额外的弹匣插入战术背心。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阿米尔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焦急:
“红狼中校!阿萨拉城防司令部紧急呼叫!城区多处关键设施和政府部门遭到大规模暴民冲击,他们的军警已经失控!他们请求我们立刻派兵进入城区协助镇压!”
红狼脚步顿住,看向牧羊人和无名。三人目光交流,无需多言。
“回复他们,”红狼对他说,声音没有波动,“GtI当前首要任务是保障国际援助通道畅通和专家组安全。港口秩序维持已是我方能提供的极限支援。城区平乱,请他们自行负责。”
拒绝很干脆,甚至有些冷酷。
但这是现实。
他们只有三个人,一辆车,深入已经彻底失序的城区,无异于泥牛入海,还可能被卷入更复杂的政治和武装冲突。
他们登上加固的越野车,引擎怒吼着冲出基地大门。
通往港区的道路已然一片混乱。
刚驶入主城区边缘,独立街和滨海大道两条主要干道的路口就被彻底封死。
沙袋垒起的工事后面,是大量头戴钢盔、面色紧张到狰狞的阿萨拉国家宪兵和政府军士兵,枪口不是对着外面可能的暴民,而是对着所有试图靠近的车辆和行人,包括他们这辆挂着GtI标志的车。
“停车!前方军事管制!任何车辆不得通行!”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路障后,用扩音器嘶吼,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
红狼减速,按下车窗,亮出证件和港口通行指令:
“GtI,执行港口安全保障任务!请让路!”
那军官看了一眼证件,却用力摇头,眼神里充满血丝和恐惧:
“不行!谁都不能过!这是命令!港口方向更乱!回去!”
交涉间,远处传来更加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浓烟升腾。
显然,阿萨拉士兵们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手指紧紧扣在扳机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走火。
“绕路。”
红狼当机立断,猛打方向盘。
硬闯不明智,他们不能被拖在这里。
他们转向奥马尔·穆赫塔尔街,一条相对狭窄的次级道路。
但这里的景象更加骇人。
街道仿佛变成了战场。
人群像沸腾的开水,怒吼着、推搡着、奔跑着。
有人举着简陋的标语,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大饼”和“我们要活”的字样。
更多的人只是在盲目地冲撞。
商店的橱窗被砸得粉碎,火焰从几栋建筑里窜出,浓烟滚滚。
地上已经能看到倒下的人影,分不清是死是活。
口号声、哭喊声、咒骂声、玻璃碎裂声、燃烧的噼啪声……
汇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狂暴交响。
“我的天……”
牧羊人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
更糟糕的是,他们被堵住了。
前方,黑压压的溃散人群和燃烧的路障彻底截断了道路。
后方,也被涌来的人流堵死。
而街道的两端,出现了更多的阿萨拉国家宪兵。
他们组成严密的封锁线,钢盔和防暴盾牌在火光和烟尘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个阿萨拉高级军官站在一辆装甲车顶,拿着扩音器,对着
“散去!立即散去!以法律的名义命令你们!回家去!”
他的声音淹没在巨大的声浪中,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就在这时,几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在大量警卫保护下,艰难地穿过士兵阵列,停在封锁线后方。
市长脸色惨白地钻出车子,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跑到那个喊话的军官旁边,一把抢过另一个扩音器,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慌:
“不准开枪!我命令你们!不准对人民开枪!放下枪!用盾牌!推开他们!不能流血!绝对不能!”
他的命令让前排一些年轻的宪兵出现了犹豫和松动。
然而,另一队车辆以更迅猛的速度冲了过来,急刹停下。
一个穿着笔挺将军制服、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在更多精锐卫兵簇拥下大步走出。他正是阿萨拉的国防大臣。
他看也没看旁边瑟瑟发抖的市长,直接夺过市长手里的扩音器,声音透过电流传遍混乱的街道:
“全体士兵听令!奉哈桑总统最高指令!”
他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可以开枪!”
人群的喧嚣似乎为之一滞。
“朝天鸣枪警告!如警告无效……”
国防大臣的声音在枪声、火焰和哭喊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残忍而清晰:
“向腿部开枪!驱散暴民!恢复秩序!”
“不——!”
市长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想扑上去,却被国防大臣的卫兵死死拦住。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一秒,封锁线后,一些早已神经紧绷到极限的士兵,手指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先是零星的朝天枪响,如同丧钟。
紧接着,更多的枪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朝向天空。
子弹呼啸着射向人群的下半部分。
惨叫声瞬间压过了一切。
红狼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走!倒车!撞出去!离开这里!去港口!”
牧羊人闭上眼睛,飞快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嘴唇颤抖地念着祷文。
无名已经摇下车窗,手中的武器指向侧面可能威胁到车辆的冲击者,眼神冰冷如霜。
越野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不顾一切地向后倒车,撞开障碍和惊慌失措的人群,试图从这片突然化作血肉地狱的街道中挣脱出去,奔向那个或许同样不平静、但至少承载着一点点粮食和希望的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