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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晓宇失联了。
张礼在村道口没等到人,谭文彬也联系不到他。
主要是没人能料到,他会正好卡在张礼给冯雄林指路进村的当口抵达,而且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片桃林大步而去。
他但凡或早或晚那一分钟,亦或者是步伐不要那般激动,都能被张礼撞到。
大概,这就是青春的脚步吧,稍纵即逝。
吃早饭时,李三江问李追远中午要不要跟他去兴仁镇,女方家的酒席在今天办,男方得去些亲戚。
问完后,李三江边嗦着筷子边打量着李追远脸上的疲色,自己给自己否了:
“远侯你是不是感冒了?算了,今儿你就不去了,在家睡睡觉,多喝点开水。”
其实,李维汉那边的意思,是挺希望远侯能多出出面,给男方家撑撑场面的,不过基本都被李三江给推了,伢儿在外面忙完才回来,得好好歇歇。
这里就体现出了户口上在谁名下的优势了,即使是亲爷爷想申请使用远侯,也得经过李三江的批准。
最后,是谭文彬这个司仪,开着黄色皮卡载着李三江去了兴仁镇。
李追远看了看二楼房间,没急着回去睡觉,而是先去了趟大胡子家。
迟迟没收到信,那就得检查一下是否塞入邻居信箱了。
来到大胡子家,李追远看见孙道长正在和梨花讨论着什么。
笨笨在旁边,攥着拳头,给孙道长加油。
仨人一看见李追远来了,立刻心虚地避开视线。
梨花想把孩子送去给少爷姐解闷儿培养加深感情,孙道长觉得在自己这里上课才是正道,笨笨当然支持孙道长。
不过,李追远听力好,他们的对话,在村道时李追远就听到了。
“孩子就先留在这儿,让孙道长帮忙打基础。”
梨花:“听少爷的。”
孙道长对李追远俯身表示感谢。
笨笨长舒一口气。
陈曦鸢刚睡醒,走出房间,来到阳台,头发虽有些凌乱,却亦有种慵懒柔和。
“弟弟,早。”
李追远:“昨晚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陈曦鸢摇头:“不知道,我开域睡觉的,要不然太吵睡不着。”
梨花闻言,低头脸红。
孙道长:“您放心,昨晚无事发生,我在外面教孩子时,布下了好几道阵心,有什么动静,阵心肯定会有所感应。”
阵法他是不敢布置的,单纯的阵心类似于警戒哨,也能感应天气变化。
李追远:“好,我知道了。”
着知道了,但少年还是走向桃林。
别人或许会触发孙道长的阵心,可罗晓宇的阵道造诣是在孙道长之上的。
桃林内,清安正坐在潭边喝茶。
李追远直接问道:“昨晚是否有人误入惊扰?”
清安:“想知道?求我。”
李追远:“那就是有了,他在哪里?”
远处,桃花纷,李追远看见了罗晓宇与花姐的身影。
花姐在那里劈砍着桃木做阵旗,罗晓宇忙着布阵。
人没爽约,人不仅不用接待自个儿进来了,还主动上岗了。
好在,看样子罗晓宇也没被鞭打。
清安:“我还以为是你特意安排来给我修林子的。”
李追远:“确实是的。”
清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言语。
李追远走过去,途中桃花成阵,开始阻挡李追远的靠近,少年不断改变方向,还是走了进来。
罗晓宇察觉到有人,抬头,看见李追远,当即笑道:
“前辈!”
没等李追远开口话,罗晓宇就激动地俯身拜谢:
“多谢前辈栽培!这片桃林,每一棵桃树,不,是每一片桃花都有着独特异相,在此布阵,钻研每一处方寸,都能让晓宇受益良多。
前辈的苦心与厚爱,晓宇铭记在心,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罗晓宇的阵道在上一浪步入了新台阶,正是容纳各种气象之际,桃林特殊,处处是清安的脸所化。
这里,对罗晓宇而言,是现阶段最合适的巩固提升境界之所。
李追远:“你还需要多久,才能将这桃林阵法布置完?”
罗晓宇:“我……前辈,我最快还得一个月,前辈,能让我再多待两天么,不,一天也可以。”
显然,罗晓宇很珍惜这次机会,并且认为李追远将他放进桃林里,是他占了大便宜,付出了极大成本。
李追远:“不急,你可以在这里慢慢布置,安心感悟,一直待到,你预感到自己下一浪将至时。”
罗晓宇:“多谢前辈授业之恩!”
李追远:“嗯,你继续参悟吧。”
罗晓宇:“前辈,您若有所吩咐,请直接告知晓宇,晓宇定全力以赴!”
李追远点点头,转身脱离阵法离开。
再经过水潭时,清安摇晃着手中的茶杯,道:
“我发现了,你和他这种,越是聪明的人,往往越是容易遇到傻狍子。”
李追远闻言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清安,不话。
过了一会儿。
清安:“子,你真不信我会下手抽你?”
李追远:“因为不喜欢别人在我们面前耍心机,所以,更钟意于这种难能可贵的赤子之心。”
清安:“呵,现在想起捡好听的,晚了。”
李追远:“我们不适应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却又会很享受这种感觉,到最后,离不开这种感觉。”
清安沉默了。
挥了挥手,示意少年可以走了。
李追远走出桃林,经过坝子时,遇到了买酒回来的萧莺莺。
“从今天开始,一日三供,除了酒以外,也供上菜品米饭。”
萧莺莺:“是。”
李追远:“稍后去我那里取一幅画,放在你房间里,这幅画除了你与笨笨,不准示于第三者。每周三次,晚上你带着笨笨睡觉时,将画展开,挂于床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准干预。”
萧莺莺:“是。”
“啪嗒!”
墙角处,正在被孙道长指引着垒鹅卵石的笨笨,一不心将面前刚垒好的塔堆,全弄倒了。
孙道长:“没事没事,孙女婿,我们再来,你已经很厉害了,能堆这么高这么稳。”
笨笨听话地重新蹲下来,继续垒。
等李追远离开了大胡子家,孙道长忽然发现孩子鼻尖红了,马上关心道:
“孙女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爷爷,爷爷帮你踢他屁股去。”
笨笨不语,只是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继续搭鹅卵石。
孩子心里委屈,本以为能逃课的,结果现在变成了不仅白天要上课,晚上还得上晚自习。
李追远回到家后,一觉睡到晚上。
吃过晚饭后,与阿璃进了道场。
少年继续调试着阵法,为接下来的上课做准备;阿璃则在对新符甲进行抛光,以增强增损二将被召唤而出后的美感。
另外,阿璃还给增将军额外做了条虎纹腰带。
这是上次少年答应增将军,要赐给祂一件饰品。
凌晨,二人出了道场,各自回房间休息,校准作息。
道场里没人后,一侧供桌上,白鹤童子的雕像抖动起来,祂面对着增损二将,再次炫耀起自己的宝石:
“见过没,见过没,见过没……”
损将军气得雕像剧烈抖动。
而往常此时都会与损将军同仇敌忾的增将军,这次直接去了童子那边,面对着损将军也抖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虎纹腰带:
“见过没,见过没,见过没……”
损将军:“咿呀呀呀呀!”
实在是无法忍受的损将军,冲上去干架。
可曾经是他们三打一童子的局面,这次因占了两个身体的增将军反水,变成了他被三打一。
很快,损将军雕像被另外三座压在了身下。
“见过没,见过没,见过没……”
……
翌日,潘子的婚礼开始了。
上午,谭文彬就组织着车队,带着新郎去接亲,时间掐得很好,十点半就把新娘给接回来了,不至于让这边的亲朋等待开席。
坝子上除了吃饭搭的棚子,还搭了一个台,请了个杂技队来进行表演,另外,谭文彬还去石港中学,把学校的鼓号队给请过来了。
后者不用给钱,只需给学弟学妹们管顿饭,再给点喜糖,完事儿后一人送一套最新版《追远密卷》。
到饭点,表演继续,准时开席,亲朋入座,没有故意不发筷子。
在谭文彬的致词下,新郎新娘上台,烟火和炮竹随之燃放。
在众人目光中,潘子牵举着新娘的手,大声喊道:
“大家看好啦,今天结婚的是我们俩!”
新娘接着喊道:
“看好了吧?
随即,新郎新娘下台敬酒。
至于双方的父母,本就是不适应人前表现的人,谭文彬就没安排他们登台表演泪。
从出发接亲到现在的整个过程,都有县电视台赚外快的来录像,上次谭文彬也是请的他们来拍亮亮哥的婚礼,只不过这次不用偷走录像带。
李三江对谭文彬道:“壮壮啊,你办得不错,真不错。”
谭文彬:“嗐,不难的,也没几个人真关注新娘新郎,大家只关注席面上的菜硬不硬。”
李三江:“等以后远侯结婚时,也由你来操办。”
谭文彬:“那可得好好办,得让新郎新娘做主角,筷子都不准发,都得给我认真看!”
李三江:“哈哈哈,你这臭子,成,你和云云结婚时,就先这么办。”
谭文彬:“哈哈哈,那不行,会被骂的,我们俩可没远他们那么好看,能秀色可餐。”
李追远带着阿璃来吃席,为了让阿璃更舒服,不仅选择坐角一桌,同桌的还有林书友、润生、秦叔、刘姨、熊善、梨花……甚至连孙道长也抱着笨笨来了。
己方人,把这一桌给占了个圆乎,代价是得多出好几笔份子钱。
潘子今天穿着镇上裁缝店里订做的西装,里面是白衬衫,胸前系着一朵大红花。
对非从事相关行业的男人而言,这辈子可能就两次穿这种正装的机会,一次是自己结婚时,下一次是自己子女结婚时。
李追远看着潘子。
真的很难将眼前这个端着酒杯领着妻子逐桌敬酒的男人,与那个自己刚到南通时,带着自己下河摸虾、爬树偷果的孩子王重迭到一起。
人生像是一本书,看着看着,抬头伸懒腰时,才惊觉竟已翻过去这么厚了。
潘子敬酒到了这一桌。
李追远站起身,将红包取出,递过去。
潘子:“嘿,远子,你想当我长辈是不?快,拿回去。”
潘子伸手将红包推了回去,哪怕不用摸光用眼睛看也知道这个红包很厚。
李追远只得将红包收回。
结果,潘子掏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
李追远:“潘子哥,我们是平辈。”
潘子:“你闭嘴,又不是给你的,这是人姑娘第一次正式到家来,爷奶特意嘱咐我要给的。”
着,潘子把红包放到了阿璃面前。
阿璃拿起红包,抬头看向少年,少年对她点了点头。
女孩手指捏着红包两角,对这对新人露出笑容。
“来,远子,你喝汽水。”
潘子拿起酒杯,和李追远碰了一下,他将杯中所剩的酒一口气干了,拍了拍李追远的胳膊,道:
“远子,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
“还有雷子哥呢。”
“雷子那货现在看见女同志还吓得结巴呢,我觉得悬了。
我们兄弟姊妹多,就你和英子考上了大学,以后……不,现在也就属你最有出息,最给咱老李家长脸。
远子,接下来就是你了,等……等你……”
潘子喝多了,脸上红,身子开始摇晃,新娘搀扶着他,但他还是坚持把嘴里的话给努力完:
“远子,等你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