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1 / 2)

捞尸人 纯洁滴小龙 8302 字 1天前

第一次结婚,没经验。

不懂得兑水和浅口,潘子敬酒敬醉了。

午席后他就躺进了屋。

潘子父母,也就是李追远的伯父伯母,不仅张罗着亲戚们打牌,自己也下场了。

新娘子端着盆去屋里帮潘子擦脸,丈母娘和丈人也跟进屋搭把手伺候一下喝醉的女婿。

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细节,可架不住它充斥着整个生活。

女方家就住在兴仁镇机械厂隔,潘子在厂里上下班住女方家最方便,可以省去早晚从石南镇往返的麻烦。

加之兴仁镇离市区更近,各项设施条件也比石南镇要好,以后有了孩子留兴仁镇上上学更妥帖。

所以,女方家长辈除了一开始在相亲接触时慎重了点外,等俩年轻人接触确立关系后,就各种体贴温暖,商讨结婚时也没提什么条件,丁点为难人的意思都没有。

伯父伯母还很得意,跟人自家儿子有能为。

李三江就在家里饭桌上笑话这俩家伙是蠢驴爱叫。

人家不声不响地就把这半子收进家里当全子了,既照顾了面子又拿了里子。

事实是,潘子每次回来,都是先直奔打给自己带大的爷爷奶奶家,厂里发的东西和自己发工资后的买的礼品也都是先可着李维汉崔桂英这边送。

对他自个儿亲爹妈那边,也就保持个基本礼貌,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和亲昵是不搭嘎。

潘子也晓得自己爹妈的尿性,真把媳妇儿带回来长期住家里,那就等着家里头天天干架吧。

午席菜很丰盛。

以往,村子里想有这种档次的席面,还得是大胡子家死老娘时。

从这里也能看出这几年的发展变化,村里年轻一代很少有在家全职务农的了,基本都会选择进厂,就算厂子离家再远,那也是自行车能蹬到的距离。

本地人生活在其中,察觉不到区别,本地农村的孩也把父母早上上班离家、晚上下班回家当成正常,很难体会到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见到背着大包包归家父母的心情。

当然,事无绝对,也并非没有留守儿童,李追远都可以算一个。

吃席时惯例,桌上剩余的大瓶饮料,会被这一桌上的孩子承包,带回家。

本来,这一桌的饮料应该是由笨笨承接。

但笨笨家里有个生活上十分严厉的死倒妈妈。

最后,本桌上剩余的半瓶饮料,被阿璃抱在怀里。

田野,阳光,河,抱着大饮料瓶跟着自己走的女孩,构成了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

没急着回家,而是寻了一处草垛,与阿璃并肩往上面一躺。

被太阳晒熟的干草,如灵药,散发着令人心静平和的清香。

手头上接下来有很多事儿要做,比如给伙伴们开补习班,比如去龙王家祖宅,比如去琼崖,再远一点的,还有下一浪。

可这时候,李追远决定暂时先放下,再急也不急于这半天,他想和女孩在这里躺躺,晒晒太阳。

少年现在体会到了以前上高中时,谭文彬的那句话:

“期末考试前一晚的漫画书,最好看!”

大胡子家。

屋里人都去吃席了。

就连老田头也去了,不过他没跟李追远他们坐一桌,而是跟刘金霞坐一桌,还帮忙占了位,等李菊香去接翠翠放学回来后可及时入座,吃上头批,不耽搁下午孩子上学。

按理,家里没人时,萧莺莺不用做饭,她毕竟不是人。

可按照少年的吩咐,她还是做了较为丰盛的一顿,摆在供桌上。

走开忙活一阵,再回来,酒坛里的酒变成了水,而供桌上的菜和饭,则都消失不见。

桃林深处。

花姐给罗晓宇夹菜,罗晓宇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盯着眼前破损棋盘上摆好的阵图。

桃花香、阵法香、饭菜香,香得他的脸,和四周环境一样红润。

这里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不用在门派里故意藏拙,忍受同辈与长辈的鄙夷轻慢;不用在江上,纠结于青春的不甘与憋闷;他在这儿,找到了真正的自由舒展。

苏洛提着篮子走了过来。

一日三餐,上供的是萧莺莺,提过来的,是苏洛。

他在这儿放了一壶桃花酿。

等苏洛走后,罗晓宇端起酒壶,犹豫着要不要喝。

喝了酒,容易耽搁下午的布阵。

可这酒,竟犯罪般的香。

“前辈准许我在这桃林里一直待下去的。”

罗晓宇拿起杯子,自斟自饮。

他酒量本就差,这酒后劲更是足,连可以开域排酒的陈曦鸢都会喝醉,更甭提他一个体质普通的阵法师了。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

罗晓宇靠在一棵桃树下,醉意上头,傻笑着。

远处水潭边,清安也在喝酒,借着罗晓宇的笑声当下酒菜。

傻狍子就是傻狍子。

当年,他们就是一群傻狍子。

清安对谭文彬润生他们没代入感,因为他们都是靠少年规划提升起来的。

当年的魏正道可不会干这种事。

因为魏正道没有短板,就算遇到打不过的对手比如陈云海那种的,那也只不过是缺一点点时间去抹平。

退一万步,陈云海这种极端个例,也只是那会儿单挑时打不过,想弄死他……其实也很简单。

李追远曾尝试代入过魏正道当年找清安这些人拜自己的心态,总结出来,就是——集邮。

以魏正道的天赋和能力,他单人走江绝对没问题,那找一群伙伴围着自己,就不是为了解决现实难题,而是单纯为了追求好看、养眼。

让同时代,一批拥有龙王绝对竞争力的天骄,拜自己为龙王,称自己为头儿,足以充填魏正道心底的某种恶趣味。

他们这帮人在一起时,是没有生存压力的,也没有绩效压力,又都被头儿折服,早早地没了野心,所以他们的走江踏浪,就真成了江上春游。

一伙人潇潇洒洒,停歇下来,要么吟诗作画,要么抚琴高歌,所谓风流,不外如是了。

故而,那一代的江湖,龙王悄无声息,却又格外干净,不仅仅是因为魏正道那独特的处理邪祟方式。

就像此时的润生,吃过好东西后,次一点的,吃得就没意思了,也无法再得到提升。

那么魏正道,除了一些不容易杀死也懒得相信后人智慧的邪祟,会吃进胃里帮正道消化,他也不会跟个饕餮一样,满江湖的到处找歪瓜裂枣吃。

真正造成那一代江湖“断层”奇景的本质原因,是因为那一代江湖到最后,出了不止一位“龙王”。

这伙龙王,徒有其实,却无其名。

因此,那一代江湖也未闻过龙王令。

但有乱象、邪祸将出,其它时期的龙王,需要调令江湖协助自己镇压,而他们之间则可以……互相通知。

清安这一张张脸,一尊尊邪祟,就是他们那伙人,镇压一代江湖的产物。

苏洛在桌旁坐下,帮清安斟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拿在手里。

他发现了,不仅那位进桃林,三言两语的就能让清安高兴,那位随便丢进来的人,也能让清安情绪变好。

苏洛相信,清安也知道这一点,晓得那位就是在哄他,但清安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也渴望重温这种感觉。

桃林外,吃过午席的笨笨,又被孙道长抱回到桃林外课桌前,继续教导。

对这孙女婿,孙道长简直就是爱不释手,若不是知道那位死倒代表桃林的意志,他真的会连晚上带着一起睡觉的工作也抢过来。

反正,孩子爹妈夜夜忙着生二胎,也没功夫带孩子。

可惜了,这儿终究是龙王门庭的势力范围。

他能在这儿得到教导孙女婿的机会,也是靠埋坑浸潭、历经万苦换来的,能留在这儿已实属不易,不能再行造次。

要不然,他真想让家里人把孙女给送来,让俩孩子一起上课,凑出个青梅竹马。

笨笨拿着毛笔,将图上几个圈的位置画好,又连成线。

孙道长扫了一眼,喜上眉梢:“好,很好,你可以和狗子玩半时。”

笨笨开心地呼唤来黑,翻身上狗,冲入桃林,策狗狂奔。

他是不怕桃林下这位的,他只知道,这里的桃花只会对他温柔。

看着在自己面前,开开心心窜过来窜过去的孩子。

清安抿了口酒,对苏洛道:

“以后上午,让那道士教,下午反正林子里那位半醉着,把孩子丢给他去教,晚上再送回屋里看画。

告诉她,就我的,别什么一周三次两次的了,每晚都给我把画展开。”

“是。”

上午教基础,下午教进阶,晚上补专业课。

“砰。”

笨笨从黑身上摔下来,一屁股坐地上,瞪着眼,张着嘴,天塌了。

……

李追远在草垛子里,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时,阿璃扭开怀里的饮料瓶,自己喝了一口,又递给少年喝了一口。

然后,女孩将盖子再拧回去。

大大的饮料瓶里,饮料只剩下浅浅一层,但她还是不舍得丢,得带回去收藏。

“远,你们在这里呀!”

话的是英子。

上了大学后的英子,和当初在村里时不一样了,不是爱打扮会打扮了,她衣着依旧很朴素,但那种自信洋溢的气质却被激发了出来。

“英子姐。”

英子走过来,也在草垛边坐下,与李追远聊了会儿天。

老李家在村里是被公认的有读书基因,但只有老李家人自己清楚,这基因全在李兰和她儿子身上,老李家其他人读书,那是一个比一个难。

英子是读得废寝忘食,让崔桂英看着都心疼,又有李追远补课,最后还是靠着赵毅的“兴奋剂”解决了心态问题,以考完后大病一场为代价,才终于勉强考上了所普通师范。

聊着聊着,英子撩起头发,装作不经意间,又问起了赵毅。

这次是潘子结婚,她才从学校回来,之前暑假也不在家久待,而是忙着做兼职,她只听村里人,赵家杂技团经常会回村。

少女时期的心动,似一抹泉,纵知无法所得,也会深埋于心,时尝清甜。

李追远跟英子,赵毅现在家庭上和俩老婆过得很好,事业上也风生水起,经常带着自己杂技团去大城市演出,而且上的还是大剧场,捧场的名流很多。

英子:“真好,我就知道,他肯定能出人头地的。”

吃过晚席后,宾客散场。

阿璃又收获了一个大饮料瓶,李追远帮她捧起一个。

李三江喝了点酒,领着俩孩子回家。

点了根烟,瞅了瞅四周没人,李三江笑呵呵地道:

“哈哈,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今儿个潘子就结婚了,但这子去镇上看黄片被从派出所领回来,就像是在昨天。”

走着走着,李三江故意停下来,让俩孩子走前面去,他跟在后头走。

看着前头俩孩子的身影,李三江这烟嘬得,越来越有滋味。

回到家,阿璃进了东屋。

柳玉梅笑吟吟地给孙女梳洗。

想当初,阿璃只会坐在屋里、脚踩着门槛,一坐一整天,现在自己孙女都能跟着一起出去吃席了。

看着镜子里的孙女,她觉得,以后肯定有一天,她能听到孙女开口话,喊自己一声“奶奶”。

虽然她觉得,孙女开口的第一句话,大概率不会是对自己,但无所谓,她不吃这个醋。

阿璃将红包取出来,递给了柳玉梅。

柳玉梅将红包拆开,钱夹着钱,有两笔,代表两伙人放一起的,一笔是远爷爷奶奶给的第一次登门的钱,另一笔是潘子给的。

“阿璃,这钱奶奶给你记上,以后得要还礼的。”

阿璃点了点头。

柳玉梅找出个镶着龙纹金边的礼簿,将红包和里面并不算多的钱,都摆在了供桌上,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记录这份人情。

写完后,她端起来吹了吹,还特意向供桌上的诸牌位扬了扬:

“喂,你们也别闲着,帮忙检查检查。”

不知不觉,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以前柳玉梅想的是如何把这个家,尽可能维系下去,败就败了吧,只求一个败得体面。

现在,等哪天她走了,到了是列祖列宗,也得在姑奶奶面前赔起笑脸!

门外,传来谭文彬的声音:

“老太太,穆家人明儿天亮时就到。”

“我知道了。”

“招待穆家人,得用什么礼数。”

穆家人历史上与龙王柳关系不一般,这种近似于家臣的关系,肯定不能用对待冯雄林与罗晓宇的方式。

因为冯雄林和罗晓宇是远哥收服他们个人,与他们背后的家族门派无关,而穆家人,代表着整个穆家村。

“这不用你操心,她们自己知道。”

“好的,老太太。我今晚在席上打包了些螃蟹,都是没被碰过的,您要不要吃点?”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声音:

“拿进来吧。”

屋门被推开,谭文彬手里不仅拿着螃蟹,还有醋碟,里面还放了姜丝。

也不用老太太吩咐,他就自作主张,将这些摆在了供桌上,又给老太太倒了杯黄酒,他晓得今晚老太太肯定有兴致和祖宗们好好唠唠、显摆显摆。

司仪作为工作人员,最后是和自家人一起吃的,他没收钱,就被李维汉那边塞了很多吃的带回来。

谭文彬:“老太太,蟹八件要不?”

柳玉梅白了谭文彬一眼。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以喊我的。”

谭文彬:“这怪我,是我思虑不周,您放心,再有这样的事,我帮您安排,让您那帮老姊妹和您同一桌。”

其实,秦叔和刘姨都喊了,老太太当时就在坝子上坐着喝茶,怎么可能没听到?

无非是老太太懒得去凑这种热闹。

看了看供桌上摆放着的礼簿,谭文彬也晓得了老太太想法变化的原因。

就和对待穆家一样,以前门庭衰时,老太太自行遣散两家外门所有势力,就是不想在自己弱势时去考验什么人情。

现在底气起来了,人情方面,她也愿意去接触了,这时候的人情,会更显逼真。

柳玉梅:“告诉远,明儿不用早起。”

谭文彬:“您来接待?”

柳玉梅摘下一只蟹腿,点点头:

“嗯,我来。”

……

前江后滩。

明明过了这江就是南通,但自己奶奶却在这时要求停下来。

奶奶,晚上登门不符礼数,在这儿歇脚到明早,天亮了再去。

对此,穆秋颖也不好有什么意见,要不是她错判了口音,带着自己奶奶先去了福州,也不用白兜这一大圈。

三人在江边一处无人的渔民房里,暂时歇脚。

除了自己与奶奶穆雪慈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婶婶,林青青。

叔是奶奶最的儿子,也是穆家村上一代天赋最佳者,却被奶奶强压着,不准他点灯。

叔不敢忤逆奶奶,没有擅自点灯,却也因此与奶奶产生了极大嫌隙,后来离开穆家村,一个人在外十几年。

等再回村时,叔带回来一个女人,林青青。

叔在祠堂里自行跪罚忏悔,母子俩冰释前嫌,对这位婶婶,奶奶也很是疼爱,平日里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是这次来南通拜见柳老夫人,奶奶也是将林青青带着一起过来,让她给柳老夫人磕个头。

穆秋颖不太理解奶奶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再疼爱这儿媳,此举也着实有些太过了。

可她仍旧是没资格对此发表意见,因为要论过,自己奶奶准许自己点灯,才叫真的过。

穆家与龙王柳史上休戚与共,几代穆家先人,都成了柳家龙王的追随者。

当然可以,想请示时,联络不到那位柳家老夫人,但这并不是理由。

因为这种“请示”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背离。

你敢点灯争龙,就意味着你觉得自己可以无视来自柳家人在江上的压力,你觉得你有胜算,你想试一试。

这和穆家村的独立人格无关,因为历史上,穆家村受龙王柳的护持庇护、资源给予,穆家村每一代优秀子弟,都能有资格选送至柳家祖宅,和柳家子弟一同接受培养。

被包养的,就别谈什么独立人格。

所以,穆秋颖知道,奶奶这次与自己来这里,不是拜访柳老夫人的,而是代表穆家村,向柳老夫人请罪的。

她穆秋颖,就是这罪魁祸首。

林青青在外面做饭,穆秋颖打了盆热水,端进屋,给坐在椅子上的奶奶脱去鞋子,服侍她按摩泡脚。

穆雪慈笑道:“太久不出门了,一下子赶这么长的路,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穆秋颖:“奶奶,这都怪我。”

穆雪慈:“你也是个憨的,听口音你也不听正主的。”

穆秋颖:“可是那位的普通话……很标准。”

穆雪慈:“罢了罢了,这都是运数,也挺好的,肯定不止就见你的,应该还有其他人会被召见,咱们晚点到也好,能有更多时间充分地接受处置。”

穆秋颖:“奶奶,您觉得柳老夫人,会有多生气?”

穆雪慈叹了口气,目露追忆:“大姐不会生气的,外人都大姐不讲道理,可事实上,大姐又最讲道理。

当年,大姐决定嫁给秦少爷,放弃点灯,她还劝过我,希望我自行点灯,别耽搁了这一身天赋和自幼到大的的苦修,她可以将家里给她准备走江的资源,分割于我。

大姐还拍着我的手,她会跟秦少爷暗示,让秦少爷在江面上遇到我,给点照拂。”

“可奶奶您还是没有点灯。”

“因为奶奶怕啊。”穆雪慈弯下腰,给自己孙女撩开头发,“你是怎么怕那位的,我就是怎么怕当年的大姐……更怕当年的秦少爷。”

穆雪慈记得,当年秦少爷追求大姐时,大姐不愿意见,她呢,就帮忙阻拦。

她精心布置下了琴音气象大阵,结果那秦少爷,就这么跟没事儿人一样,闲庭信步般穿过自己的所有布置,走到自己跟前,将一枚玉佩塞给自己,并温言细语地向自己询问大姐是不是在里面的别苑里。

大姐若点灯,她有信心辅佐大姐去和这位秦少爷争一争,可既然大姐不点灯……一想到点灯后就要在江上独自面对秦少爷,她是真没丁点勇气。

没了这份心比天高的意气,这灯,哪里还用去点?

穆雪慈看着自己的孙女,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大姐不会怪你的,大姐最念旧情了。再了,你的表现也没什么偏差,在江上也做了你认为该做的。”

穆秋颖:“其实一开始,是心有不甘的,到最后,理解先祖们,也理解奶奶您了。”

穆雪慈:“没什么不好的,每一代龙王就这么一个,难道争不成龙王,日子就不过了?”

穆秋颖:“我懂了,奶奶。”

林青青端着饭菜进来:“母亲,吃饭了。”

穆雪慈:“好,吃饭,记得明早起来,把精神点的衣裳穿上,体体面面的去见大姐。”

林青青:“好的,母亲,您这一路上都吩咐好几遍了。”

穆雪慈:“呵呵,要见大姐了,我是既激动又开心,生怕出了纰漏。那面镜子,摆着,待会儿吃完饭了,你给我好好梳一梳头发。罢了罢了,免得早上手忙脚乱,你待会儿就帮我梳妆好,衣服换好吧。”

林青青:“那母亲您今晚怎么睡?”

穆雪慈:“哪里还能睡得着,不睡了。”

林青青:“这怎么行,您身体本就不好了。”

穆雪慈:“青青,你不听我的,我晚饭也不吃了。”

林青青只得将那面梳妆镜摆起来,对老人劝道:

“好的好的,听您的,您先吃饭,吃了饭我再给您梳妆换衣。”

穆雪慈开心地笑了。

穆秋颖端起盆,走到外面,将洗脚水倒掉。

江岸上,天冷风大,一想到明天就要再见到那位,她觉得心里更颤了。

“嗡!”

穆秋颖一个快速侧身,躲过了一记可怕的无形风刃。

“奶奶,敌袭!”

“哗啦啦!”

四周的石子飘浮而起,集体向着穆秋颖打去。

每一颗石子都蕴含可怕力道,穆秋颖将它躲过去后,后方都会砸出一个深坑。

刺客很强!

穆秋颖连续闪转腾挪,掌心一挥,靠在院墙处的古琴飞至其面前,琴布崩散,她指尖抚琴而攻。

虽仍未具体确认刺客的位置,但她已将音浪向四周散开进行排查。

可就在这时,上方出现了一团黑色的浓雾,向下迅猛垂。

穆秋颖没有惊慌,提弦上拉:“天罗!”

音浪昂扬,疯狂绞杀。

下方,地面开始凹陷。

穆秋颖单手覆于琴弦,向下一震:“地网!”

音浪低沉,如水银泻地,向下渗入。

她敢一人点灯行走江湖,自然就有单独应对各种意外情况的能力。

然而,这两次反击之势,却都打了个空,刺客经验丰富,像是已看穿她的招式。

身后,传来微弱气机,被琴声感应。

穆秋颖单手顺滑,自古琴中抽出一把匕首,身形如蛟,转身劈砍而去。

“啪!”

再次劈了个空。

不好!

连续三次招式被对方看破,让穆秋颖心中生起极大危机。

她每一招都竭尽全力,试图毙杀对方,好去接应屋里的奶奶,因此三招之后,她明显陷入了短暂的换气乏力。

就在这一刻,浓郁强烈的杀机自正前方袭来。

穆秋颖人来不及回头,可琴声立即高亢,琴弦更是全都纷飞而起,要将对方阻拦。

只是,对方出手无比坚决,仿佛先前的所有虚招都是前奏,只为这一次的一锤定音。

“砰!”

琴弦被弹开,琴声被压制。

穆秋颖能感受出来,刺客的绝对实力并不比自己高多少,自己就是输在不够对方老练。

但凡再给她一次机会,有这次经历后,与这刺客再战一场,她都觉得自己不会输。

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噗!”

刺客冰冷的手,洞穿了自己胸膛,掐向自己心脏。

穆秋颖双目一寒,四周散乱的琴弦迅速入体,想要将自己身躯作为下一轮战场,对刺客进行反制。

刺客那边似有慌乱,但他反应极快,在自己体内的那只手马上握拳,一震。

穆秋颖只觉全身经脉因此被剧烈震荡,这伤害,可比单纯的外伤要严重多了。

而刺客的手并未贪功,一震之后立即收拳而出。

一根根琴弦没入穆秋颖身体,将她包裹庇护。

“噗通!”

穆秋颖摔倒在了地上。

筋脉受震,让她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代表刺客的那道黑影,冲入奶奶与婶婶所在的屋里。

该死……到底是谁……竟敢在此时在这里……对自己下手……

身为点灯者,穆秋颖清楚自己身上的因果有多重,可对方居然连这个都不在乎。

不,对方似乎是在乎的,因为对方没顺势彻底要了自己的命。

但这可能是因为自己被琴弦庇护,对方懒得再花费功夫,且对方真正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奶奶。

穆秋颖咬着牙,让琴弦在自己体内继续穿梭,由一根根琴弦来暂时代替自己受损的经脉,这是一种无比可怕的痛苦,但穆秋颖此时是全然顾不得了。

她终于得以重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屋里走去。

一进屋,穆秋颖目眦欲裂。

她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奶奶,全身焦黑,身体上仍有残余的雷蛇窜动。

可奶奶却毫无反应,显然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