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3章 杏妆假面(1 / 2)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2619 字 2天前

<特别鸣谢:喜欢树椒的薛策送出的大神认证,特此加更!>

杨炯见她这般冷淡,心中疑惑顿生:“卿卿向来感情热烈,性子单纯,何时这般扭捏过?”

转念又想,“许是这些日子我冷落了她,心中不快,故意做这般姿态?”

这般想着,便又释然了几分。

杨炯知道李淽有些事情未与自己交底,可从未怀疑过她的用心,只当她有难言的苦衷,到了合适时候总会说。

“怎不理我?”杨炯上前一步,声音放柔了几分,“可是恼我这些日子没去瞧你?”

李淽仍不言语,只抬眼望向湖心。

月光将她侧脸轮廓镀上银边,长睫在颊上投出浅浅阴影,那模样竟有几分疏离。她立了半晌,忽然转身,也不答话,径自往芷岚宫方向走去。

步履轻盈,如踏凌波,杏子黄的裙摆拂过石阶上的青苔,竟不沾一丝尘。

杨炯越发不解,却只当她是害羞,怕被巡夜的宫人瞧见,便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重花荫,绕过几处假山,不多时便到了芷岚宫前。

这芷岚宫原是前朝宠妃所居,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夏日里最是凉爽。

李淽自小爱此处的景致,李漟登基后便赐她做了别院。

此时宫门虚掩,李淽推门而入,杨炯紧随其后。

刚一进门,便觉一股清凉扑面。原来这殿中地面通铺着水磨青砖,光可鉴人;四壁悬着素色纱幔,夜风自湖面吹来,透过雕花长窗,将纱幔吹得飘飘荡荡。

殿内只点了几盏琉璃灯,灯光透过素纱,晕出暖黄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将一应器物都罩在柔光里。

最妙的是,因这宫殿临湖,夜风一起,便能听见广泽湖面涛声阵阵,间或夹杂着荷叶莎莎的响动,更添几分幽静。

杨炯立在殿中,环视四周,但见东首设着一张紫檀木贵妃榻,榻上铺着玉色冰簟,堆着几个鹅黄软枕;西首是一架十二扇的素纱屏风,屏风上绣着远山淡月,意境空灵;当中一张黄花梨方桌,桌上设着一套雨过天青瓷的酒具,旁边还摆着几碟时鲜果品。

整个殿宇布置得清雅脱俗,正合李淽的性子。

“卿卿?”杨炯见李淽已走到屏风后,轻声唤道。

屏风后人影绰绰,似在更衣。

不多时,李淽自屏风后转出,已换了身装束:上身穿一件藕荷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下系着月白挑线裙子,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长衣。

那一头青丝也已重新绾过,松松地挽了个堕马髻,斜插一支点翠蝴蝶簪,鬓边还别了朵新摘的玉簪花。

这身打扮,比方才湖边的随意多了几分精致,却又不失灵动。

李淽走到方桌前,伸手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

酒色澄澈,在琉璃灯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酒香随即弥漫开来,竟是上好的杏花春。

“站着做什么?”李淽抬眸,眼中漾起浅浅笑意,如春冰乍裂,“坐呀。”

杨炯这才回过神,依言坐下,目光却仍在她面上流连。

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今夜李淽特意妆扮过,那张原本清丽的面容,竟凭空多出几分妩媚。眉眼似乎画得更精致了些,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在暖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

最是那一双眼,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般情意,万种风流,与往日的单纯热烈大不相同。

“我原打算明日便去蛋糕店寻你的。”杨炯端起酒杯,急急解释道,“近来事多,鬼樊楼案刚了,又要处理灾情……还有素心,今日在殿里闹脾气,我方才哄了半宿……”

李淽抿唇一笑,端起自己那杯酒,却不喝,只以指尖轻轻摩挲杯沿:“谁恼你了?”声音清凌凌的,似玉磬轻击,“我今日方回宫,身上乏得很,想早些歇息罢了。”

说着,目光在他面上打了个转,那眼神似审视,又似玩味,“倒是你,满身酒气,又跟长姐吵架了?”

杨炯被她看得心虚,干笑两声:“老样子,斗几句嘴。”他顿了顿,凑近些,隔着桌案故意道,“你既乏了,我便先走?明日再来寻你?”

“卖乖!?”李淽白了他一眼,那眼风娇媚,竟让杨炯心头一跳。她将酒杯放下,忽然轻声问:“方才……遇见四姐了?”

杨炯一怔:“你看见了?”

“远远瞧见个影子。”李淽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同你说什么了?”

杨炯沉吟片刻,拣要紧的说了:“说了些养病的事,又问起宋国公府前程。”他顿了顿,抬眼看李淽神色,“她怕是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结局。”

李淽轻轻一叹。

夜风自窗外吹入,拂起她鬓边几缕散发,她抬手掠了掠,腕间翡翠镯子相碰,叮铃一声脆响,在静夜里格外清脆。

“四姐心里苦。”李淽声音低下去,眼神望向窗外沉沉夜色,“她本是姊妹里嫁得最好的,公婆疼爱,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可自打父皇宾天,一切都变了。”

杨炯一时默然。

他自然知道宋国公府的变故,章凡参与夺嫡之争,暗中设计刺杀李泌,最终被内卫反杀;章家因此失势,李淳在府中地位一落千丈。

后来,章甫钊为重振门楣,将全部身家押在李漟身上,虽在夺嫡之战中兵败,但总归是站对了队伍。

可依杨炯对李漟的了解,她对李淳网开一面倒有可能,若要放过章甫钊,恐怕没那么容易。

正所谓身在官场,不进则退,不做便是错,做了更是大错。只要你身领要职却不得圣眷,那重用你便不是恩典,反是催命符。

想来李淳对李漟的性子也了解几分,对宋国公当初做下的事怕是听些许风声,即便不知全貌,单从李漟非要将她留在宫中“调养”这一举动,也能猜出几分不寻常来。

这便是杨炯方才未明确表态的缘由。章甫钊想要活命,除非他自己拿出真本事,让李漟看到价值;若仍是蝇营狗苟,钻营圣心,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重建羽林卫,是考验,更是李漟给宋国公府最后的机会。

如此说来,李淳倒是找对了人,在大华,只有梁王府掌握着全部火器和大部分军械,想要尽快重建羽林卫,怕是非求杨炯不可。

“长姐接她回宫时,我见过一回。”李淽继续道,声音飘渺如烟,“那时她已瘦得脱形,躺在床上,眼神空荡荡的,跟个木头人似的。我唤她‘四姐’,她半晌才应,拉着我的手说:‘五妹,我梦见孩子们掉进井里了,我怎么捞也捞不上来。’”

李淽顿了顿,眼中泛起怜惜:“那时我便知道,小产后,四姐的心……怕是已经死了一大半了。”

杨炯心中恻然,叹道:“她说,只想让孩子们平安富贵。”

李淽侧目看他:“你怎么说?”

杨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道:“我只说,忠于君上、爱护百姓者,自有福报。”

李淽闻言,唇角弯了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滑头!”复又轻叹一声,又斟了一杯酒递过去,“这般回答也好。给了希望,又不落把柄。”

说着,李淽自己也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只以指尖沿着杯口缓缓画圈。这般动作,若是往日李淽做来,必是天真烂漫;可今夜由她做来,竟平添几分妩媚风情。

杨炯看在眼里,心中疑惑又起。

李淽性子温热单纯,虽也善良,却从不愿掺和朝堂之事,更不会主动谈论这些权谋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