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悠介不再多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男人一眼,朝门口喊了声:“进来。”
随即带李守仁来的两名宪兵走了进来。
挥了挥手,一条悠介对侍立的宪兵示意:“带他下去,按照既定方案。”
“嗨伊!”
两名宪兵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将浑身脱力的李守仁从地板上架了起来。
他的双脚虚软地拖在地上,在被拖出办公室门的那一刻,他最后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条悠介,只见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文件,仿佛刚才那个决定了他李守仁和小娟个人命运的时刻,从未发生过。
走廊里光线昏暗,李守仁被半拖半架地带着往前走,失魂落魄,大脑一片空白。
抉择的瞬间已经过去,此刻充斥他内心的,不是解脱,也不是明确的悲伤,而是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
最终,李守仁被带到小娟隔壁房间,等待他的是宪兵西村曹长。
西村随后仔细交代李守仁一些事情,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几个小时的等待,对李守仁而言,太短了。。。。
短到他趴着墙缝,还没看几眼小娟就过去了。。。
每分每秒,脑海里都在预演着即将到来的会面。
西村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这是最后的告别。
让她彻底死心,对你,对过去,如果做不到。。。。你知道后果。”
后果是什么?是孙寡妇和那些孩子们立刻失去这脆弱的“庇护”,是被打断手脚扔进冰冷的秦淮河,还是更残忍的酷刑?
他不敢细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门外传来铁钉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门口。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门被猛地拉开,光线涌入,刺得李守仁眯起了眼睛。依旧是之前那两名面无表情日本宪兵,像两尊冰冷的煞神。
其中一人用生硬的华夏语喝道:“李守仁!起来!可以过去了!”
山口军医站在稍远的地方,白大褂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职业性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的神情。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了侧身,示意李守仁跟上。
李守仁挣扎着从麻袋上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蜷缩趴在墙缝处而麻木僵硬,几乎无法站稳。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
“只有十分钟。”山口军医用日语低声对宪兵说了一句,然后又看了李守仁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
李守仁被推了进去。
病房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但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和药膏的味道。
他的目光,几乎是贪婪地,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房间中央那张雪白的病床。
小娟就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