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朱翊钧凭借其强硬的手腕、深远的布局和一系列富国强兵的改革,将大明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时期。
开疆拓土,国库充盈,百姓安居,偏远地区的官员的待遇也在各种“养廉银”、“职务补贴”、“冰敬炭敬”合法化改革下得到了实质性的提升。
许多无权无势的清水衙门官员,如今也能靠着丰厚的合法收入过上体面的生活,这一切的改变,源头都在于皇帝。
一旦皇帝更迭,谁能保证政策不会变动?
太子的施政风格是否会与陛下相同?
他们的好日子还能否继续?
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许多人感到了真实的恐惧。
实际上,朱翊钧的性格确实在变得温和,对于给他,给大明朝,给百姓兢兢业业干活的官员越来越好,也导致,现在的大部分官员,都已经记不清万历十年之前,二十岁左右的陛下,是一个怎么样,强硬,甚至强硬到残暴的君主。
更有一些年纪大的,年轻的,多愁善感的,都是关起门已经哭起来了……仿佛,对于他们这些脑袋不灵光,只知道得旨意干活的官员来说,陛下病了,大明朝的天就塌下来一半了。
他们是真的害怕,害怕这来之不易的安定繁荣局面,会随着皇帝的病倒而出现变数,也在感叹陛下还不到五十岁的年龄啊,是否真的天妒英才。
内阁内,气氛同样凝重。
首辅司汝霖坐在属于自己的那把黄花梨木圈椅上,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眉头紧锁。
他是御政房出身的第一任内阁首辅,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秘书帮”领袖,他的权力和地位完全来自于皇帝的信任。
皇帝若有不测,对他而言,冲击无疑是最大的。
他当然希望太子能够顺利接班,维持现状。但太子毕竟不是皇帝。太子会有自己的班底,自己的执政理念。
他这个“前朝旧臣”,能否继续得到信任和重用?
虽然理论上,作为御政学士出身的官员,他们与太子并无旧怨,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帝党”天然的支持者,但新君的心思,谁又能完全猜透?
“阁老……”次辅、户部尚书孙承宗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脸上同样带着化不开的忧色:“各部衙询问陛下圣安的问安折子,已经开始雪片般飞来了。您看……”
司汝霖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按制,一律汇总,转呈东宫。殿下自有圣裁。”
他看了一眼孙承宗,这位海瑞的女婿,下一任御政学士出身官员中资历最老、最有希望接替自己位置的人,此刻眼神中也充满了焦虑。
“孙部堂,”司汝霖放缓了语气:“非常时期,你我更需镇定。部务不能乱,尤其是户部的钱粮调度,漠南工程、九边军饷,一样都不能出岔子。陛下……陛下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
孙承宗点了点头,低声道:“下官明白。只是……阁老,陛下此次病得突然,太子殿下虽英明,但毕竟……御政一脉更是陛下心血所系,只望……只望能延续下去。”
他担心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前程,更是他们这个依托于皇帝改革而崛起的新兴官僚群体的未来。
司汝霖沉默片刻,缓缓道:“做好分内事,静观其变吧。陛下……或许另有深意。”
他毕竟侍奉皇帝多年,对皇帝深沉莫测的心思体会更深,隐约觉得此事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不敢妄加揣测……
帝国的舵轮,暂时离开了那双他们熟悉且畏惧的巨手,驶入了一片迷雾之中,前方是风平浪静,还是暗流汹涌,无人知晓。
整个大明朝的神经,都因皇帝的一次“称病不朝”而悄然绷紧。
而这紧绷的宁静之下,各方势力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试探、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