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这么绝情果断的话,说出了口。
魏忠贤也不敢在多说什么了。
朱常澍看着魏忠贤退出的方向,默默叹了口气。
人啊,最怕的就是骄纵。
他放下书卷,拿起一份奏章,却并未立刻打开。
他当然知道父皇并非生病,而是带着他的长孙朱由校微服出巡去了。这件事极为隐秘,朝中知晓者寥寥无几,连内阁首辅司汝霖都被蒙在鼓里,负责联系传递消息的,是父皇身边,锦衣卫系统中的几个百人小队,直接对皇帝负责,连陈矩都未必清楚全部内情,只是严格执行皇帝离京前留下的旨意。
魏忠贤的试探,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奴才,能力是有的,办事也得力,就是心思太活,野心不小。
奴婢有野心,也是好事,但朱常澍还只是太子……
即位三十九年的父皇威望如日中天,乾坤独断,自己能坐稳这个位置,靠的是谨小慎微,是“老实巴交”,是从不结党的形象。
如今父皇离京,将监国大权完全交给自己,这既是难得的历练和展示能力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已故的师傅对他的教育,最多的还是父子关系的处理上面来。
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政坛老家伙多年的智慧基积累。
所以,父皇离开北京城,并且保底是两个多月不会回来。
在这么漫长的时间中,朱常澍要更加慎重。
他表现得太好,会让父皇觉得离了自己朝廷照样运转顺畅,甚至更好,这是取祸之道…………
表现得太差,则显得无能,不堪大任,这也不行。
所以,他采取了最稳妥的策略——事无巨细,皆以奏章形式,通过秘密渠道快马送至父皇处请示。
大事他先提出初步处理意见,但最终决断一定请父皇示下,小事则详细汇报处理过程和结果,让父皇知晓他并未懈怠,也无专权之心。
他要让父皇感觉到,太子有能力,但更忠心,时刻谨记自己的本分。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极其考验心性,说白了,就是看一个人能不能忍。
魏忠贤这等亲密的奴婢,说的什么话,做的什么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让他留在北京城,这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即便是小麻烦,那也是麻烦。
父皇虽然离京,但京中的风吹草动,宫里面的风吹草动,是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皇极殿散朝后的京城,却远不如东宫这般“平静”。
陛下突发重疾,太子独立监国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各部院衙门的官员们,虽然表面上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公务,但私下里,各种猜测、担忧、甚至是恐慌的情绪正在迅速蔓延。
尤其是在一些中下级官员聚集的茶舍、衙署廊下,窃窃私语之声不绝。
“王兄,你说陛下这病……究竟如何了?往日陛下虽也偶有微恙,但从未缺席过大朝会啊!”一名翰林院编修面带忧色地对同僚低语。
“唉,谁说不是呢!今日殿上,太子殿下虽处置得当,但……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另一人叹息道,“陛下在位三十八年,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中兴之象。若是……若是真有万一,这国朝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