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听出了戴沐白话中的深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化作同样认真的认同。
“嗯,回头就跟他说。”
戴沐白看着小舞认真的神色,没忍住笑出声。
“小三那边就交给你了,这种事情你在行。”
煌泰在一旁默默听着,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种紧绷的,随时准备应对水下危机般的气息,也悄然松弛了一丝。
这种同伴间自然的互动与对未来的规划,本身也是一种力量,能够驱散着未知带来的阴霾。
三人没有在此地停留,继续按照小舞先前的方法探索整个森林,以防还有什么遗漏。
这一趟的心情和一开始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微妙差别的。
虽然又出了新的问题,但是还得解决了一个问题啊。
总得朝着好事情的方向想。
这可不是什么盲目的乐观,而是一种必要的调节。
随着实力增强,魂师的寿命也有会增减,而成了神祇之后,就更是漫长了。
也许未来遭遇的挑战与黑暗仍旧数不胜数,若每次都只盯着未解决的难题、沉浸在可能的风险中,即便拥有无尽寿命,心灵也难免被疲惫与阴郁侵蚀。
在困境中看到进展,在未知中确认已掌控的部分,是维持战斗意志与清晰思维的重要方式。
当然了,这些只是戴沐白和小舞在教导煌泰时说的。
要是只有他们自己在场,一定不会这么正经。
如果换了奥斯卡或者马红俊,大概只会说一句,怕个球,干就完了。
等到把整座森林转完,已经是第二天晚上的事情了。
三人寻了一处相对干燥,视野开阔的空地歇脚。
戴沐白和小舞靠得比较近,而煌泰则是有眼力见儿地坐在稍远一些的位置。
小舞来这里有几天了,但是全然没有今天这么累过。
不是身上累,是心累。
是那种面对未知、诡异、且似乎牵连甚广的古老邪恶时,精神持续紧绷、思虑反复推演、却又暂时无法取得决定性突破所带来的沉重感。
“哎!”
小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戴沐白瞥了她一眼,好整以暇地询问。
“累了?”
小舞没有否认,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从头顶的星空移到不远处煌泰升起的火堆上。
“感觉比跟十头,不,二十头十万年魂兽打架还累人。”
她半开玩笑地回答着,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戴沐白自然是明白,这种感觉他也有。
其实说白了,就是心里没底。
这些问题要是煌泰来问她,小舞一定不会表露半分的。
她会打起精神,用更积极、更确定的话语去引导他,维护他那个尚在“熟悉世界”过程中需要的“正能量”环境。
但是在戴沐白面前,无需掩饰。
他们是战友,是彼此最可靠的支柱。
听着小舞的抱怨,戴沐白也没说什么“别担心”,“总会解决”的套话。
他深有同感地点头,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偷懒的意味。
“我也觉得的还是打架比较舒服。”
拳头砸到肉上的感觉,神力轰出去的痛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打过了就喝酒庆祝,打不过就想办法变强再打。
至于这种需要费很多脑细胞的事情,还是交给唐三比较好。
一方面,是他觉得唐三有这个能力。
另一方面,是他纯粹不想干。
夜渐渐深了,林间的风也带上更重的凉意。
星月的光芒被层层枝叶过滤,显得微弱。
考虑到夜间在这片尚未完全净化的森林中赶路可能增加不必要的变数,三人很快达成共识,等天亮再出发。
于是各自寻了相对舒适的位置,或是修炼,或是闭目养神。
篝火噼啪,林叶沙沙,夜虫的鸣叫开始零星响起,那是生命力回归的征兆。
戴沐白和小舞都没有主动去联系唐三和朱竹清。
并非不想念,也并非觉得事情不够重要。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个此刻定然也在各自的职责或修炼中忙碌,才选择暂不打扰。
将尚未理清头绪的沉重问题贸然传递过去,除了平添对方的烦恼与牵挂,并无实质帮助。
也不知道竹清怎么样了?
戴沐白悠悠叹了口气,在心中暗自想着。
朱竹清是负责全场机动,也就是说她要来回穿梭在他们几人之间。
虽说开启一扇空间之门不耗费什么神力,甚至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可戴沐白就是觉得这样朱竹清会很辛苦。
“不知道竹清是不是像我一样也露宿室外?”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以前历练时风餐露宿是常事,成神后更无需在意这些外物,但这次感觉就是不一样。
或许是这次面对的东西太过诡谲未知,让他格外希望在意的人能处于更舒适安稳的环境。
与此同时,遥远的另一处,某个繁华城镇中一家颇为雅致的酒店客房内。
柔软的沙发承载着身体的重量,室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与暮霭森林的阴冷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朱竹清正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只不过笑得太久,有些僵了。
唐昊靠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清茶,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那股子沉淀了岁月的沉稳与偶尔流露的威严,让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
“唐叔叔,那个,我”
朱竹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想着离开,但是迎上唐昊的眼神,她又坐回去了。
阿银阿姨和乔阿姨出门逛夜市去了,她要是不打个招呼再离开,是不是有些没有礼貌了?
唐昊瞥了朱竹清一眼,将她的细微局促尽收眼底。
他其实压根不在意这孩子想干什么,更不会拦着。
朱竹清在他眼里,是很靠谱的后辈。
唐昊心中只是有些郁闷,乔荣把阿银拉走,还没带上自己!
当然,这话要是被乔荣听见,一定得喊冤。
当时明明问了唐昊想不想去,结果他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乔荣等了一会儿,以为他不感兴趣,很自然地就拉着阿银走了。
她才不惯这些臭毛病呢,还非要自己三请四请吗?
爱去不去。
于是,唐昊就这么被“落”下了。
一起留下的,还有朱竹清。
回溯到稍早时分,两人其实是在这城镇最热闹的主街上偶然碰见的。
朱竹清刚完成对城镇周边的探查,正准备寻个清净的地方稍作感应,就遇上了在街上似乎漫无目的踱步的唐昊。
“唐叔叔。”
朱竹清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问好。
唐昊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看了看朱竹清,又看了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闪烁的灯火,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简短。
“楼上,喝杯水?”
他指的是他们下榻的那家酒店,就在这条街的转角。
或许是他自己也觉得一个人回房间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无聊,或许只是随口一句客套,又或许是看出朱竹清似乎也无意融入这喧嚣,顺口一提。
朱竹清当时正想找个安静地方,闻言略一迟疑。
拒绝长辈的邀请似乎不太妥当,而且酒店房间确实是个相对私密安静的选择。
于是她点了点头,“好的,唐叔叔。”
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朱竹清在脑海里飞快地复盘。
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上来喝这杯水?
现在水喝完了,话题没有,两位阿姨归期未卜,走又不好直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