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不好意思,这只赑屃牛我要了!”
戴沐白浑身都迸发着战意。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它逃走了。
自从上次一别,双方的变化看起来都不小。
戴沐白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也许是因为刚刚战斗完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野性十足。
虽然是继承自戴尔斯,戴沐白也习惯于自称为狂兽之神。
可是眼下,小舞却觉得还是战神二字更加适合他。
“当然,这是你的战斗,我不参与。”
小舞淡笑着后退一步,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赑屃牛身上那一潭死水。
那根粗壮如巨蟒,同样覆盖着厚重骨甲与黑色纹路的牛尾,并未在空中挥舞示威,而是几乎完全没入了粘稠的漆黑潭水之中。
水面因赑屃牛的躁动而翻涌,但那牛尾插入的位置,水流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甚至隐隐形成一个小小的、缓慢旋转的漩涡,不断将更精纯的黑暗气息吸入。
不对劲。
那不像仅仅是浸泡或者休息的姿态,倒更像是某种连接,或者汲取。
这潭死水,说不定就是影响暮霭森林魂兽的原因。
小舞的眼神锐利起来。
她虽承诺不直接插手戴沐白与赑屃牛的对决,但警惕并防备可能的变故,是她作为同伴的责任。
小心那潭水!它的尾巴在汲取潭水力量,这潭水可能就是污染源头!
小舞生怕惊动赑屃牛,只是用神识与戴沐白沟通,可是出现了问题。
似是察觉到了小舞的窥探与警告,那赑屃牛魔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某种诡谲尖啸的咆哮,背上石碑的血色纹路疯狂闪烁。
它那深埋水中的牛尾猛然搅动。
轰。
整个黑水潭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火山口,骤然爆炸开来。
并非水花四溅,而是无数粘稠如沥青、散发着刺鼻恶臭和浓烈侵蚀性的黑水巨浪,如同有生命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朝着战圈中的戴沐白,以及外围的小舞和煌泰拍击、席卷而来。
浪涛之中,更夹杂着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嚎,摄人心魄。
同时,赑屃牛本身的气息再度暴涨,赤红双瞳几乎滴出血来,双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趁戴沐白被黑水巨浪分神之际,以更加刁钻狠辣的角度猛抓而来。
攻势比之前凌厉了何止一倍。
显然,潭水的异动不仅增强了它的力量,更可能激发了它某种拼死守护的本能,或者是它体内黑气核心的垂死反扑。
“啧,没意思。”
戴沐白虽惊不乱。
他都没有出手,对方说不定只是察觉到小舞一直在观察水面,就破防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明晃晃地说明水有问题吗?
最关键的是,无论这赑屃牛如何咆哮、如何攻击,如何催动黑水,它那庞大的、山峦般的身体,始终如同生根一般,未曾离开黑水潭中央半步。
仿佛与那潭水已经长成了一体,或者说,离开了潭水,它便会失去力量源泉,甚至可能崩溃。
这更加印证了小舞的想法。
而且,戴沐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实力。
上次遭遇时,这头赑屃牛是一百零三级左右的修为。
而眼下被黑气深度融合的它,能量等级确实提升了一级,达到了一百零四级左右。
但,虚浮!
力量驳杂不堪,充满了狂暴却难以精细控制的黑暗能量,与它原本雄浑厚重的大地之力格格不入,甚至互相冲突。
空有等级,实际的战斗力,尤其是战斗的灵性、技巧和那种顶级魂兽的王者威压,反正是大不如前!
它的攻击看似声势浩大,黑水漫天,撕裂空间,但落在戴沐白眼里,却处处是破绽,节奏混乱,力量运用僵硬。
他甚至不需要开启白虎护身障这类防御,仅仅是将一部分神力外放,形成一层凝实的金色光膜笼罩周身,就足以将那些腐蚀性黑水和爪风余波轻松隔绝在外。
“看来你这个‘奇遇’不太行啊。”
戴沐白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样子,实力反而倒退了。”
以前的赑屃牛还能孤注一掷的和戴沐白过上两招,现在他们的差距已经太大了。
他话音一顿,手中的黄金弯刀骤然爆发出比之前还要强烈的光芒。
刀身仿佛活了过来一样,隐约有白虎仰天咆哮的虚影融入其中。
“那我就送你个痛快。”
戴沐白的声音平静下来,却比之前的狂放战意更令人心悸。
那是一种尘埃落定、看穿本质后的决断。
他不再被动防御,也不再试探了。
时移世易,不仅他变了,赑屃牛也变了,只不过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从算是一方霸主到被黑气支配,扭曲畸形的傀儡,连昔日引以为傲的力量与战斗本能都蒙上了污秽与虚浮。
这样的“故人”,这样的“重逢”,早已是无旧可叙。
让它早日解脱,才是身为对手的戴沐白,对它最后的尊重,也是斩断这污染源的必要之举。
戴沐白周身沸腾的战意也陡然收束,凝聚于尺身之上,整个人气息变得无比沉凝,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被强行压制,内里酝酿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脚下的空间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粘稠的黑水自动向两侧排开,仿佛不敢沾染其分毫。
那漫天拍打、试图阻拦的黑水巨浪与怨魂尖啸,在距离他身体三尺之外,便被一股无形的、绝对的锋锐意志寸寸瓦解、蒸发。
赑屃牛似乎感到了致命的危机,赤红眼瞳中疯狂更盛,背上的石碑血光暴涨到刺目的程度,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两只暗金恐爪不再攻击,反而猛地插向身下的黑水潭。
它要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抽取、引爆潭水中全部的黑暗力量,做最后一搏。
然而,戴沐白的动作,比它的垂死挣扎更快,更决绝!
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空间的褶皱,以一种超越视觉感知的方式,出现在赑屃牛那正发出咆哮的牛头正上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花哨复杂的招式。
他只是双手握住黄金弯刀的刀柄,将全身凝聚到极致的神力和战斗意志,以及那份对昔日对手的复杂慨叹与最终裁决,尽数灌注于这一击之中。
然后,刀锋向下。
轻轻一划。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画家在画卷上落下最后一笔。
一道纤细笔直、纯粹到极致的褐金色细线,无声无息地,从牛头的正中眉心,笔直地向下延伸,划过脖颈和胸膛,划过那背负着诡异石碑的厚重背甲。
最后,没入了它深埋于黑水中的身躯,直至那根疯狂汲取力量的牛尾根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赑屃牛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赤红的双瞳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疯狂、痛苦、焦虑…
一切情绪归于死寂。
背上的石碑血光骤然熄灭,裂纹密布,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那两只插入潭水的爪子无力地垂下。
紧接着,从它眉心那道细线开始,纯净而霸道的金色光芒,如同破晓的朝阳,从内部迸发出来!
光芒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黑色血肉、狰狞的骨刺、不祥的符文、以及它体内疯狂挣扎的黑气核心,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吼…”
最后一声微弱的、仿佛解脱般的低吼,从它即将彻底瓦解的躯体中传出。
庞大如山的身躯,连同它背上那座镇压囚禁它的诡异石碑一起,化作无数飘散的黑色雪花,消散在空气中。
而那潭粘稠污秽、翻腾不息的黑水,在失去了核心的汲取与支撑后,也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剧烈的翻腾迅速平息,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那股浓烈的腐蚀与怨恨气息急速衰退。
戴沐白缓缓落下,站在逐渐变得清澈的潭水边缘。
他望着那飘散的雪花,沉默了片刻。
走好。
煌泰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小舞拦住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戴沐白。
煌泰看得出来,此刻战斗结束后的戴沐白,身上那股斩灭强敌后的畅快与激昂消散了不少,反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他无法理解的沉郁。
这与出手时那雷霆万钧、豪情盖天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