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神志是恢复了,可还是病恹恹的,一个夏天都没什么精神。没了老夫人这座大靠山,她的身体和意志都垮了。义王苦思冥想琢磨着药方,应皇子说皇妃是心病难医。这些年来她跟老夫人朝夕相处,与其说是祖孙俩,不如说是一对挚友,互相支撑,相互依靠。义王为之动容,更想方设法要救治皇妃。
也是这一年夏天,瑞皇子之生母丽太后召集几位重臣,宣布瑞皇子退位。要几位重臣立誓保他们母子平安。朝臣们正为怎样名正言顺的扶正三皇子而争执不休,听说瑞皇子主动退位,当下一口应诺,说三皇子宅心仁厚,必不会为难他们。他们满以为三皇子即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没想到,三皇子却是拒而不受,坚持要先请应皇子回朝,再商议即位之事。
朝臣们此时才知道,应皇子还活着。
看到徐子义领军前来,应皇子真如做梦一般。虽然吉凶未卜,但能见到故人,知道外面的消息,打破捂在头上的这个闷葫芦罐,就算是死也无憾。
“末将徐子义恭请皇子回朝!”
徐子义一身戎装,下马单膝跪地道。
“徐大哥快快请起!”应皇子忙上前扶起徐子义。“你这是……”
“皇子有所不知,圣上已退位,朝臣们本欲让镇山王即位,可镇山王却拒而不受,坚持要请皇子回朝,再行商议即位之事。朝臣们无奈,只得将朝政暂由几位老臣协同主持。让末将来迎请皇子回朝。”徐子义简要说道。
“啊?真有此事?”应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虽然不管三皇子退位,还是应弘即位都是他所预期的,可,这也太快了。“圣上因何退位?应弘为何拒而不受?”
“此事说来话长。”徐子义让随军候在外面,自己跟随应皇子进来滩里。边走边将荣喜兵败弃军私逃,三皇子大败毛军后,荣喜心生妒恨,编织罪名将三皇子下了大牢。朝臣们联名上奏,要将荣喜一同治罪。荣喜便挟制瑞皇子意欲谋反,被三皇子一举剿杀。瑞皇子惊吓过度,不敢见人。便由丽太后宣布退位等等等等,一一给应皇子说了一回。把个应皇子直听得目瞪口呆。
“群臣齐拥镇山王即位,镇山王却坚持请皇子回朝后,再行商议即位之事。”徐子义又说道。
应皇子长长吁了一口气。回朝歌,是他做梦也——不是不敢想,是不愿去想——的事情。算起来离开朝歌只有短短的十年,可他却有隔世之感。回到朝歌,做回皇子,他,可以吗?
见应皇子不语,徐子义一时也没有说话。他当然明白三皇子坚持请应皇子回朝的意思。三皇子是想要将皇位推让给应皇子。只是三皇子没有明说,他也不敢贸然将此话说给应皇子。再想到他面前的应皇子,有可能会是下一位新君。君前无戏言,所以,更不可能和以前一样言无不尽畅所欲言。
见到皇妃时,徐子义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皇妃会变成这样。人瘦了一圈不说,眼神也没了灵气,看人时微眯着眼睛,好像精疲力尽。细问之下,才知道老夫人去了。不觉一阵唏嘘。更让他感慨的是曾经的一大家子如今成了三家人。撒子离得远,尚不知道他们来,大麻花过来打了个照面,看着生疏了许多。徐子义这些年一直惦记着这里,得知滩里如今养活着一千多口人,直说不容易。说外面这些年饿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应皇子这等于是救了一千多人的性命。
虽然皇妃很想给徐子义做一顿好吃的,可家里除了一点玉米面再什么都没有了,她就做了一锅玉米搅团,沾着盐汤。徐子义看到应皇子和皇妃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过得艰难,可也没想到会艰难成这样。比他们随军的伙食都差,便让人去取了一些肉干和干粮。
听应皇子说徐子义是来接他们回朝歌的,皇妃并无半点高兴。她强撑着的那点心劲儿被老夫人的去世,彻底的削平了。饭难以下咽,她就会想老夫人都不在了,再好的饭又有什么意思。她像老夫人那样,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不知道饱不知道饿。丸子背不背书她也不管,再有出息老夫人也不知道了,出息了又有什么用呢。她不敢去想老夫人,可老夫人却时时刻刻在她的脑海里,脸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听到回朝歌,她只是想老夫人能等到这一天该有多好,他们平反昭雪,荣归故里,从此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四世同堂。老夫人再不用坐在外面就等着义王经过,母子俩见这一面。
所以,应皇子夜里跟她商议时,她坚决不肯回朝歌。“奶奶还在这里,我们怎么能丢下她走呢?”
应皇子也不想回去,麦子马上就能收割了,他不放心。可他也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他就跟皇妃说,那就他一个人先回去,等三皇子即位,他就回来。
徐子义见此,也只得同意。正商量着择日启程,这一天后山外又来了一队人马,应皇子和徐子义出去看时,却是镇山王王妃的车驾。原来,跟随徐子义一同出朝歌的还有一队人马,去了山北去接镇山王的家小。绿冬知道应皇子和皇妃在此地,便来寻着同回朝歌。
皇妃和绿冬相见,两个人都感慨对方变化之大。皇妃眼中的绿冬伊然是一位气度不凡的贵妇,透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内敛和稳重。皇妃从绿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也看出了自己的模样。她坦然的甩了甩头发,再什么样又能怎么样呢?都是苟活而已,总有一天都会死的。
“姐姐!”绿冬上来一把握住皇妃的手,泫然欲泣。
“绿冬。”皇妃咽下到了嘴边的王妃二字,转而叫道。
“姐姐你这些年受苦了。”绿冬哭道。
再苦能有老夫人苦吗?皇妃想起老夫人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不管什么天气都会准时坐在枣树下,眼泪又涌了出来。
绿冬生的是个女儿,比丸子小一岁半,长的乖巧可爱。看着丸子问她妈妈:“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位哥哥吗?”
绿冬笑。皇妃那时候总是我儿子我儿子的称呼肚里的孩子,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觉得皇妃生的肯定是个男孩,还果然就是。
“妈妈,我去跟浩子玩了。”丸子被看的不好意思,回头对皇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