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拿起报告，眉头拧成了疙瘩：“纤维检测呢？之前不是说张国强指甲缝里的深蓝色纤维和西坡煤矿工装一致吗？”

“问题就出在这。”王帅点开投影仪上的纤维对比图，“我们重新调取了西坡煤矿外包队的工装采购记录，发现他们在2023年和2024年分两批采购过工装，李大海穿的是2023年的旧款，纤维含棉量为75%；而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是2024年的新款，含棉量提升到了88%，且染料中添加了特有的荧光剂成份，两种纤维的红外光谱图在1500波长处有明显的吸收峰差异。”

这个消息让整个会议室陷入沉默。张凯推了推眼镜：“也就是说，李大海虽然有作案动机和时间疑点，但现场的关键物证都指向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同样是西坡煤矿关停后转行的装修工人，且在2024年领取过新款工装。”

王帅的脸色有些凝重：“我们立刻重新提审了李大海，他这次终于说了实话。12月1号晚上，他确实跟张国强在柳林村玉米地见了面，两人因为工钱争执推搡了几句，李大海情急之下推了张国强一把，张国强摔倒时手指刮破了他的衣服，但他没敢动手伤人，骂了几句就走了。他怕被牵连，才编造了回老家的谎言。”

“他说的是实话吗？”陆川追问。

“我们核实了他的行踪。”王帅补充道，“李大海12月1号晚上9点40分在村口的小卖部买过一包烟，小卖部老板能作证，监控也拍下来了。从柳林村玉米地到小卖部骑车需要20分钟，正好能对应他说的‘9点半到玉米地，争执后立刻离开’的时间线。他右手食指的伤口，确实是张国强指甲划破的，但与作案无关。”

线索再次中断，之前围绕李大海建立的侦查方向彻底被推翻。杨林带着技术科的同事重新梳理现场物证：“我们忽略了一个细节，现场提取的白色聚酯纤维，之前只确定是工装材质，但没排查具体的生产厂家。现在通过纤维表面的纺丝痕迹分析，这种纤维来自东城的‘恒信纺织厂’，他们主要给建筑公司生产工装，其中就包括南环中路地铁工地的施工方。”

“把地铁工地的施工人员名单和西坡煤矿2024年新款工装领取记录交叉比对。”陆川立刻下达指令，“另外，重新调取张国强手机的通话记录，重点排查2024年10月以后新增的联系人，尤其是标注为‘工友’或无备注的号码。”

王帅带着队员再次走访了“诚信装修”队，这次他们把重点放在了与张国强合作过私活的工人身上。装修队的油漆工陈建军犹豫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一个关键信息：“11月中旬，国强跟我提过，他接了个地铁工地的临时装修活，给工人宿舍刷墙，雇主是个叫‘老周’的工头，也是河北老乡，以前好像也在西坡煤矿干过。”

“这个老周叫什么名字？在哪能找到他？”王帅立刻追问。

“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姓周，大概40多岁，左手小臂上有个蝎子纹身。”陈建军回忆道，“国强说他给的工钱比市面上高，但要求晚上干活，说是怕影响工地正常施工。11月底的时候，我见过他们在工地门口吵架，老周指着国强骂‘你要是敢耍花样，就让你在市局待不下去’。”

这个线索让侦查工作重新有了方向。王帅立刻带着队员赶往南环中路地铁工地，通过施工方调取了工人宿舍装修项目的承包合同，合同上的负责人签名是“周建民”。比对西坡煤矿的工装领取记录，周建民果然在2024年领取过新款深蓝色工装，且他的户籍信息显示，他和张国强是河北邢台邻村的老乡。

“调取周建民的行踪轨迹。”陆川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查他12月1号晚上的活动记录，同时排查他的银行流水，看看有没有与张国强的资金往来。”

很快，监控排查有了发现。12月1号晚上8点50分，周建民骑着一辆无牌电动车出现在柳林村玉米地附近，电动车后座上放着一个黑色布袋，与张国强尸体被发现时身上缺失的工具袋款式一致。晚上9点20分，他骑车经过南环中路雨水井时，停车在井口旁逗留了约5分钟，虽然监控角度无法拍到他的具体动作，但能看到他离开时布袋消失了。

银行流水显示，周建民在11月25号给张国强转了1000元定金，11月30号又转了500元，备注为“生活费”，但张国强的银行账户在12月1号之后就没有任何交易记录。更关键的是，技术科在周建民的宿舍里，找到了一件2024款西坡煤矿工装，衣服袖口有一处撕裂痕迹，纤维成分与张国强指甲缝里的完全吻合；他穿的一双黑色运动鞋，鞋底花纹和磨损特征，与现场鞋印完美匹配。

当王帅带着队员出现在周建民面前时，这个身材壮实的男人还在指挥工人干活。看到警察，他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转身就想往工地深处跑，但很快被早已布控的队员拦住。

“周建民，12月1号晚上8点到10点，你在哪？”王帅拿出手铐，声音威严。

周建民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我……我在宿舍睡觉，工地的人都能作证。”

“是吗？”王帅拿出监控截图，“这是你在柳林村玉米地的照片，这是你在南环中路雨水井旁的照片，你说说，你大晚上带着张国强的工具袋去那干什么？”他又拿出纤维检测报告，“你工装上的纤维，怎么会跑到张国强的指甲缝里？”

面对铁证，周建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是我杀的……是我一时糊涂……”

原来，周建民让张国强给地铁工地工人宿舍刷墙时，偷偷让他在油漆里添加劣质稀释剂，这样能节省近一半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