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尽管他忧心如焚急于结束谈判,却也不敢大幅退让。
他不敢承担“丧权辱国”之骂名,大食的谈判主使谢赫更不敢!
许敬宗好歹还有以往的诸多功绩摆在那里,可谢赫却是戴罪之身,一旦谈判成果不理想招致大食上下唾骂声讨,极有可能被哈里发推出去充当替死鬼平息民愤!
双方都想快些结束谈判,但都不敢大幅让步,故而谈判进程依旧艰难,便在那谈判桌上唇枪舌剑、面红耳赤。
这一日例行之谈判结束,气呼呼的许敬宗将裴怀节、任雅相以及苏定方、杨胄叫到一处。
“大食人顽固不化、死不悔改,倘若这般继续下去,谈判何时才能结束?必须用些手段!”
裴怀节颔首予以认同:“既然大食人看不清局势,那就得给他们一点教训,命令薛仁贵部推进越过弗利刺河,向大马士革进攻!”
苏定方与杨胄捧着茶杯喝茶,不动声色。
裴怀节蹙眉,对于苏定方没有回馈很是不悦:“苏都督可曾听见我说话?”
苏定方点点头:“虽然年岁渐长,但还没聋。”
裴怀节忍着怒气:“既然如此,那就给薛仁贵下命令吧!”
他在泰西封城早就待够了。
本以为能够凭此捞取一番功绩改善他在朝廷的窘状,孰料谈判全程被许敬宗牢牢掌控,使得他连一丝半点发挥余地都没有,再待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而泰西封城的食物与大唐迥异,导致他水土不服,来到此地之后便连续多次患病……
苏定方摇头:“薛仁贵隶属于安西军,而我是水师都督,焉能向薛仁贵发号施令?”
裴怀节也愣了一下:“那薛仁贵受谁人指挥?”
杨胄笑道:“自是受安西大都护节制,亦或者……太尉。”
裴怀节:“……”
所以想要调动薛仁贵部兵马,要么向安西都护府去函,要么由房俊发号施令?
可这两者一在交河城,一在长安城,距离泰西封城相去何止万里之遥?等到这两者回馈,黄花菜都凉了……
如此,他如何看不出军方的态度是不想参战?
裴怀节咬牙道:“那就由水师溯流而上攻取玛里,只需打通向大马士革的道路,大食人必然心急如焚,任何条件都有可能达成。”
苏定方看了他一眼,低头喝茶。
杨胄则反问道:“倘若大食那边反应过激,放弃和谈从而集结大军与我决一死战,又该如何应对?”
顿了一顿,他又提醒道:“此番两路大军攻伐两河流域之战略目标乃是逼迫大食签署和谈协议,而非在此地与大食彻底开战,影响了战略目标,这个责任由谁来背负?”
裴怀节怒气勃发:“责任我来背!”
不是他不能隐忍,实在是憋屈太甚。
以尚书右仆射之身份担任谈判副使,却连半点话语权都没有,全程被许敬宗死死压制。就连军方也对他视如不见、极尽轻蔑,但凡有所建议必遭反驳,颜面扫地。
若是不爆发一下,谁还拿他当回事?
就算是背负本不应属于他的责任也在所不惜。
苏定方放下茶杯,淡然道:“这个责任不是谁想背负就能背负的……你背负不起。”
裴怀节面色由红转青,再不多言,起身将茶杯狠狠投掷于地、摔成碎片,然后拂袖而去。
不过对于他的愤怒,无人在意。
许敬宗之前一直闭口不言任凭裴怀节愤怒、发飙,这会儿才问道:“攻取玛里肯定不行,极有可能导致大食反应过激,但倘若调集战船集结军队做出佯攻玛里之姿态,是否可行?毕竟大食也倾向于达成和谈,我们不敢冒险挑战对方之底线,可对方同样不敢赌。”
苏定方想了想,颔首道:“可以,不过也只能做出姿态,前锋不能离开泰西封城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