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策……甚险，但若能成，确可为我林谷争取极大主动与利益。”卫鞅沉吟道，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需有完善律法与契约保障，防止强买强卖或后续纠纷。”

“正是。”林凡点头，“此事由商舆院牵头，鸿胪寺、法刑司、安全总署全力配合。阿竹，你尽快拟定博览会具体方案与‘外销’条款。记住，姿态要开放，底线要坚硬。”

命令下达，整个林谷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望北城的技术交流区建设陡然加速，一座临时的大型展示场馆开始搭建。格物院与工程院挑灯夜战，筛选和改进着展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通过商舆院有意识放出的风声和各国自己的情报网络，传遍了周边列国。“林谷将于望北城公开展示神工‘蒸汽机’，并有限制出售”的消息，瞬间点燃了各国朝堂。惊疑、狂喜、贪婪、警惕……种种情绪交织。

一时间，前往望北城的各色队伍明显增多。有打着商队旗号实则携带重金的豪商，有奉王命而来的低级使臣，也有闻风而动、怀着各种目的的游士匠人。望北城尚未正式开埠的“技术交流区”，已然成为风云际会之地。

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一位特殊的访客，通过鸿胪寺的渠道，请求在镇荒城私下觐见林凡。

来者是一位年轻女子，约双十年华，身着黎国贵族女子常见的鹅黄曲裾深衣，外罩轻纱，发髻高绾，饰以珍珠步摇。她容貌姣好，眉目间却不见瑶光公主那种明媚跳脱，反而带着一种被精心培养出的、混合着优雅与精明的气质。她便是黎国封君安陵君之女，云裳郡主。黎国是位于林谷南方的以农耕为主的中等诸侯国，以出产精美丝绸和漆器闻名，国力不算顶尖，但商业还算发达，消息灵通，且与胥、潞两国关系微妙，常于夹缝中求存。

在姜宓的陪同下，云裳郡主在议政厅旁的静室见到了林凡。行礼之后，她屏退左右侍女，只留一名心腹老仆在门外，开门见山，毫无寻常贵女的羞涩委婉。

“林城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云裳郡主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谈判桌上常见的冷静直接，“贵邦将展示并出售‘蒸汽机’的消息，妾身已知。胥国前番之举，实属无礼短视。我黎国，愿以诚相待，求购此物，乃至……相关的技艺。”

她目光坦然地看着林凡：“城主不必以‘只售成品’、‘不传技艺’等言辞搪塞。妾身深知，如此重器，核心技术自然珍视。但我黎国所求，亦非完全仿制之能。我们可签订最严密的契约，购买数台成品，并聘请贵邦匠师驻我黎国指导安装、维护，乃至有限度的、特定用途下的改良。作为交换——”

她微微前倾身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城主可开价。黄金珠玉，城池土地，我黎国可供斟酌；安陵君府库珍玩，乃至父君可许的‘客卿’虚爵，皆可商议；甚至……”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林凡，并无挑逗，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与筹码展示，“若城主看得上妾身这蒲柳之姿，妾身亦可为质、为妾，侍奉左右，以固盟好。”

这番话，说得坦荡直接，将一场可能涉及国家利益的交易，明码标价到了个人层面。饶是林凡见惯风浪，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瑶光公主带来的，是天真引发的愧疚与情感纠葛；而这位云裳郡主，带来的则是赤裸裸的利益计算与政治交换，甚至连自己都可以作为一件精致的筹码摆上谈判桌。

姜宓在一旁，闻言也是眸光微动，却保持着得体的沉默，只是静静观察着林凡的反应。

林凡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瑶光公主那摊子事还没彻底了结，这又来了个更“务实”的郡主。这些诸侯国的贵女，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摆摆手，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却依旧沉稳：“郡主快人快语，林凡佩服。然，交易之事，自有商舆院与贵国使臣在望北城博览会上公议条款。至于郡主所言其他……林凡不过一城之主，所求者，乃林谷安稳与发展，非爵位，更非美人。郡主金枝玉叶，此等言语，切莫再提，以免有损清誉。”

云裳郡主似乎并不意外林凡的拒绝，反而浅浅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洞察与一丝欣赏：“城主果然非俗流。是妾身唐突了。既如此，交易之事，便依城主所言，于望北城公议。然，妾身既来，总需有所表示。我黎国别无长物，唯丝绸、漆器、以及东南海路的一些稀罕物还算拿得出手。愿与林谷扩大商贸，互通有无。另，妾身可代表父君承诺，若胥国或因他故对林谷不利，我黎国在道义与商贸上，必倾向林谷。此乃妾身今日，可予城主的诚意。”

这是一个含蓄但重要的政治表态。林凡面色稍缓，点了点头：“郡主诚意，林凡心领。黎国之美物，我林谷亦渴求已久。扩大商贸，互利共赢，此乃正道。望北城博览会，期待与贵国使者详谈。”

送走云裳郡主，林凡独坐静室，望着窗外渐渐深沉的夜色。云裳郡主的到来，像一个清晰的信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博览会，绝不会风平浪静。各国势力将会带着各自的筹码、算计与欲望，汇聚望北城。而他要做的，就是当好这个“庄家”，在群狼环伺中，为林谷博取最大的生存空间与发展资源。技术的火焰已经点燃，而现在，是时候利用这火焰，照亮前路，也……灼伤那些伸得太急的贪婪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