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如血的残阳映照在天宝山主阵地上,将每一片焦土、每一摊暗红色的血迹都染上了一层悲壮而凄厉的色彩。持续了近一整天的激烈战斗,几乎耗尽了交战双方的最后一分气力。
中方的炮兵阵地上,已然一片死寂。最后几发宝贵的炮弹在一个时辰前已经打了出去,此刻,炮手们只能握着空荡荡的药筒和弹壳,眼睁睁看着日军的火炮继续肆虐。
即便是作为生力军投入战斗的王猛营,在承受了日军多次重点突击和持续炮击后,战斗减员也已过半。王猛本人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代替受伤的朱顺指挥着摇摇欲坠的防线。此刻的天宝山主阵地,就像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仿佛只需要日军再跺一跺脚,就会彻底崩溃。
日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武田少佐站在刚刚占领的前沿阵地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中方主阵地上稀疏了许多的火力点和明显混乱的调动。他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狞笑。
“诸君!支那军已经力竭!他们的炮兵哑火了,他们的预备队也被我们打残了!胜利就在眼前!”他猛地抽出指挥刀,指向中方主阵地左翼——那个已经被反复冲击、摇摇欲坠的结合部,“第三中队!全员突击!其他各中队,所有火力掩护!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帝国,总攻!”
武田将他手中最后一个相对完整的步兵中队,如同赌徒押上最后的筹码般,全力投入了对左翼的致命一击。日军的火炮、残存的重机枪,将所有剩余的火力都倾泻在左翼阵地上,为冲锋的步兵开辟道路。日军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决堤的潮水般,向着几乎已经看不到多少反击火力的左翼阵地涌去!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最原始的白热化阶段。双方步兵都已筋疲力尽,枪栓拉动得不再那么流畅,瞄准也变得模糊,战斗完全依靠着最后的意志和本能。
阵地上,零星残存的麦德森轻机枪的短点射、Gewehr98步枪沉闷的射击声、日军三十年式步枪更尖利的爆鸣、双方士兵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以及垂死者绝望的哀嚎,交织成了一曲地狱的乐章。
日军不断突入堑壕。中方阵地上,所有重机枪阵地早已在炮火中被逐一摧毁,左翼那段本就薄弱的阵地,终于被日军完全占领!日军太阳旗插上了那段堑壕,残余的守军要么战死,要么被迫向中央阵地收缩。
“完了……”主阵地中央一个掩体里,一名满脸焦黑的老兵看着左翼升起的日军旗,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不同于毛瑟枪声、也不同于日军三十年式枪声的、更加清脆连贯的步枪射击声,突然从日军进攻部队的侧后方如同爆豆般响起!
“砰!砰!砰!砰!”
那是俄制莫辛-纳甘特有的声响!
紧接着,更加令人振奋的景象出现了——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清黄龙旗,出现在了日军侧翼的山坡上!旗帜下方,是如同猛虎下山般冲杀下来的援军!
“援兵!是我们的援兵!”
“帮办大人!是帮办大人来了!”
主阵地上,绝处逢生的守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原本低落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爆燃!
江荣廷亲自率领着他的卫队以及紧急从延吉防线抽调来的裴其勋一营兵马,终于赶到了!他在延吉接到朱顺第一波传令兵报告后,就心知不妙,留下必要守军后,立刻亲率这支能最快集结的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直扑天宝山!
“裴管带!打他狗日的侧翼!”江荣廷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