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寸移动都像在地狱里行走。

终于，他爬到赵志强身边。这个老兵已经脸色灰败，左肩的伤口溃烂到了锁骨，黑色的毒素正在向胸口蔓延。他的呼吸微弱，眼睛半睁着。

“晶体……”赵志强用最后的力气说，“不能留在这里……黑石……还会派人来……”

“我知道。”林凡用还能动的左手，从腰间取出最后一支急救针剂——强效解毒剂和肾上腺素混合剂。他扎进赵志强的心脏位置，按下注射按钮。

赵志强的身体猛地弓起，然后缓缓放松。毒素蔓延的速度减缓了，但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听着，”林凡靠坐在门框上，喘着气说，“我会把晶体带回基地。但你要活着，赵志强。这是命令。”

赵志强虚弱地笑了笑：“你又不是我长官……”

“现在是了。”林凡也笑了，尽管这个动作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铁鹰现在归曙光管，你是我的人。所以，服从命令。”

“是……长官。”赵志强的眼睛慢慢闭上，但胸膛还在起伏——他还活着。

林凡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向仓库中央那个金属箱子，还有那根危险的短杖。

必须带走。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连爬过去都做不到。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而且步伐沉重，像是穿着作战靴。

铁鹰的人？还是黑石的援兵？

林凡握紧匕首，但手在颤抖。他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脚步声停在门外。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里面的人，放下武器，举起手。”

是陈峰。

陈峰站在仓库门口，身后跟着疤脸军官和另外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枪口对准仓库内，但在看到里面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仓库一片狼藉：货箱倒塌，墙壁焦黑，应急灯碎片散落一地。中央区域，一个金属箱子静静躺着，旁边是一根冒着诡异红光的短杖。门口，林凡满身是血地靠坐着，身边躺着濒死的赵志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还有那种令人不安的灵能波动。

“放下枪。”陈峰突然说。

“长官，可是——”

“我说，放下枪！”陈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士兵们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垂下了枪口，但手指仍搭在扳机护圈上，随时准备再次举起。

陈峰独自走进仓库。他在林凡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几个小时前还是死敌的人。林凡抬起头，满脸血污，但眼神依然锐利。

两人对视了几秒。

“我听到了广播。”陈峰先开口，“吴天雄的录音。还有你那些话。”

“然后呢？”林凡的声音嘶哑。

“然后我做了个决定。”陈峰蹲下身，与林凡平视，“我选择相信你。”

林凡愣了愣。

“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我认同你的理念。”陈峰继续说，“是因为我亲眼见过黑石的人。三个月前，他们来过铁鹰，想跟吴天雄做交易。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关于‘主宰’，关于献祭，关于新世界。”

他的眼神变得阴郁：“他们不是人类，至少不完全是。他们的眼神……没有感情，只有狂热。吴天雄被力量蒙蔽了眼睛，但我知道，与那种东西交易，最终只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林凡沉默片刻：“所以你才在战场上犹豫。你根本不想打那场仗。”

“我想打。”陈峰苦笑，“但我不是为了吴天雄打，是为了铁鹰庇护所里那些信任我的人打。我以为只要打赢，就能获得更多话语权，就能阻止吴天雄的疯狂。但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他看向林凡的肩膀和手臂：“你伤得很重。”

“死不了。”

“赵志强呢？”

“中毒，但注射了解毒剂，还能撑一会儿。”林凡喘了口气，“那个金属箱子，里面是黑石想要的东西。还有那根短杖，都是危险品，必须带回曙光基地研究。”

陈峰转头看了看那两样东西，眉头紧锁：“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在‘呼吸’。”

“灵能晶体，与地下的‘主宰’有共鸣。”林凡说，“黑石要它，很可能是为了加速‘主宰’苏醒，或者进行某种仪式。”

陈峰站起身，对门外的士兵招手：“过来两个人，把赵长官抬到医疗室，用最好的药。另外，找一副担架。”

士兵们迅速行动。两个人小心地抬起赵志强，快步离开。另外两人取来担架，准备抬林凡。

“我自己能走。”林凡试图站起来，但腿一软，差点摔倒。

陈峰扶住他：“别逞强了。你现在这样子，连只畸变鼠都打不过。”

林凡没有再坚持，被搀扶到担架上躺下。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咬紧牙关，才没昏过去。

“那个箱子和短杖，”陈峰对疤脸军官说，“用铅盒装起来，多层隔离。找最可靠的兄弟，组成护送队，跟我一起送林指挥官回曙光基地。”

“长官，您亲自去？”疤脸军官惊讶，“可是铁鹰这边刚稳定，万一……”

“万一有变，你就按我之前交代的预案执行。”陈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疤，这里交给你了。吴天雄的死忠清理干净，安抚好弟兄们，等我回来。”

“是！”疤脸军官立正敬礼。

陈峰转身，看着被抬上担架的林凡：“准备好了吗？这一路不会太平。黑石如果知道东西在我们手上，肯定会派人拦截。”

林凡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就让他们来。”

凌晨四点，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驶出铁鹰庇护所。

打头的车里，陈峰亲自开车，副驾驶坐着一名精锐狙击手。中间那辆车是运输车，铅盒封装的金属箱子和短杖被固定在特制的防震架上，由四名士兵看守。最后一辆车里，林凡躺在改装后的后座上，苏婉坚持跟来了——她在接到陈峰的紧急通讯后，只用了十分钟就准备好医疗装备，跳上了车。

“你真是疯了。”苏婉一边给林凡处理伤口一边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战场修复剂、灵能破刃、高爆手雷……你是去谈判还是去自杀？”

“都差不多。”林凡扯了扯嘴角，“而且我活着回来了，不是吗？”

“活着回来？”苏婉剪开他右肩的绷带，看到关节……韧带完全撕裂，骨头有裂纹，肌肉组织严重挫伤。就算用最好的药，也需要至少三个月才能恢复基本功能，而且很可能留下永久性后遗症，再也无法承受高强度战斗。”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你说过要活着回来的。这算活着吗？”

林凡沉默了很久。

“苏婉，”他轻声说，“你还记得灾变第一天吗？”

苏婉的动作停住了。

“我记得。”林凡继续说，眼睛望着车顶，“那天我在超市里，看到一个小女孩。她大概七八岁，抱着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躲在货架后面发抖。她妈妈死在她面前，被一个突然变异的邻居咬死了。我本来可以救她，但我没有。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怎么活下去，怎么囤物资，怎么找安全屋。”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苏婉能听出底下压抑的情感。

“那个小女孩后来死了。不是被畸变体杀死的，是饿死的。我三天后在同一个超市的角落里找到了她的尸体，怀里还抱着那个兔子玩偶。”林凡闭上眼睛，“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阻止更多这样的死亡，那我就要去做。不计代价。”

苏婉的眼泪掉下来，滴在林凡的手臂上。

“我不是英雄，苏婉。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了。”林凡睁开眼，看着她，“如果我的肩膀能换四千人活下去，那它就值了。”

苏婉擦了擦眼泪，重新开始包扎伤口。这次她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那你至少要好好养伤。”她说，“接下来的事，交给其他人。陈峰，王浩，张大牛，还有我。我们都在。”

“我知道。”林凡笑了，这次是真的微笑，“谢谢。”

车队在废墟间穿行。天还没亮，但东方地平线已经泛起微弱的鱼肚白。永夜纪元的白天短暂而晦暗，但至少，天会亮。

就在车队即将驶入一片旧城区的主干道时，打头车里的狙击手突然低呼：“十一点方向！屋顶有反光！”

陈峰猛打方向盘，车辆一个急转，拐进旁边的支路。几乎同时，一发子弹打在他们刚才行驶的位置，混凝土路面炸开一个拳头大的坑。

“狙击手！”陈峰吼道，“所有人，下车找掩体！”

三辆车紧急刹停。士兵们迅速下车，依托车辆和废墟建立防线。苏婉护着林凡躲到一堵断墙后面。

第二发子弹飞来，击中中间那辆运输车的引擎盖，打穿了散热器，冷却液喷涌而出。

“他们在阻止我们前进。”陈峰蹲在车后，通过望远镜观察，“不止一个狙击点……至少三个，呈品字形封锁了整条主干道。是专业的手法，不是流浪者或小势力能做到的。”

黑石。

这个念头同时出现在所有人脑海里。

“我们被盯上了。”林凡靠坐在墙后，脸色苍白，“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拖住我们。等大部队赶到，或者……等‘主宰’苏醒。”

陈峰看了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如果被困在这里，天亮后我们就是活靶子。”

“那就不走主干道。”林凡说，“走下水道。”

陈峰一愣：“下水道？”

“这片旧城区的排水系统是独立的，主管道直径两米，足够车辆通过。”林凡说，“入口在前方两百米，那个废弃的加油站后面。出口在……曙光基地西侧三公里的污水处理厂。”

“你怎么知道？”

“我提前侦察过。”林凡咳嗽了几声，“本来是为最坏情况准备的撤离路线，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陈峰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按下通讯器：“所有人注意，改变计划。目标：前方两百米废弃加油站，进入地下排水系统。狙击组掩护，爆破组准备炸开入口。”

命令下达，士兵们开始行动。狙击手与对方的狙击手展开对射，虽然处于劣势，但至少能压制对方的射击节奏。爆破组在火力掩护下，冲向加油站后方。

五分钟后，一声沉闷的爆炸。下水道入口被炸开，露出黑洞洞的通道。

“上车！快！”

车辆一辆接一辆驶入下水道。里面果然宽敞，虽然气味刺鼻，但路面相对平整。最后一辆车进入后，陈峰让人用炸药炸塌了入口上方的建筑，暂时封死了通道。

黑暗笼罩了一切。车辆打开大灯，在蜿蜒的地下管道中缓慢前行。

“他们还会追来吗？”苏婉小声问。

“会。”林凡闭着眼，“但至少，我们赢得了时间。”

运输车的后座上，那个铅盒封装的金属箱子，突然开始发出微弱的嗡嗡声。箱子表面的温度计显示，内部温度正在缓慢上升。

短杖上的红色晶体，裂痕处渗出了暗红色的光芒，像凝固的血。

而在他们头顶的地面上，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身影站在被炸塌的入口前，静静地看着废墟。

为首的人抬起手腕，仪器屏幕闪烁：

“目标进入地下”

“灵能晶体共鸣增强”

“预计完全激活时间：6天18小时”

“建议：启动‘诱饵’计划，引导目标前往预定地点”

他按下通讯键，用冰冷的声音说：

“计划变更。让他们带着晶体走。通知所有单位，在‘圣所’周围布防。”

“献祭仪式，将在六天后开始。”

“而祭品……已经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