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笙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画室。
她的手机放在远处的矮几上,屏幕朝下。
画布上,有一小片被稀释剂刻意晕开、又匆忙涂抹覆盖的痕迹。
空气里,松节油与丙烯的浓烈中,缠绕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个房间的食物的香气。
他的妻子,不对劲。
她对他,似乎开始有秘密了。
“对了。”
陈弯弯忽然开口,笔尖在调色盘上轻轻一刮,打断了他无声的侦查。
“明天晚上我有安排,不在家吃晚饭。”
顾宴笙的眼睫几不可察地垂敛一瞬,再抬起时,眸色深静如夜潭。
“什么安排?”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波澜。
“秘密。”
陈弯弯转头对他笑,眼睛亮晶晶的,“顾先生不是最近很提倡个人空间吗?我的秘密,你可不要轻易探查哦。”
个人空间?
秘密?
这些词,像细小的冰碴,悄无声息地落进他们之间温吞的河流里。
从未有过,也绝不该有。
太反常了。
顾宴笙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处理器般冷静分析。
她在试探?
还是在以退为进地表达对他近期的不满?
抑或者,她在筹划某个他视野之外的行动?
至于她口中的行程,包含他不许探查的秘密,那不可能存在。
她的行程,他了如指掌。
明天晚上,她原本确实有一个和女性朋友的约会。
但那个约会,早在之前就被他以“突发工作安排”为由,通过公司派遣出国取消了。
事实上,顾宴笙并不是一个吝啬于给妻子交际空间的人。
只是那位短发飒爽、与他妻子谈笑时眼底有光的“朋友”,性向成谜,且显然对陈弯弯怀有超乎寻常的兴趣。
顾宴笙尊重一切取向,但绝不容许任何多余的视线,长久流连于他的所有物上。
作为顾宴笙,他的世界秩序分明。
一夫一妻,绝对占有,从身到心。
不容僭越,不容分享。
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一夫多妻,也绝对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一妻多夫,或者一妻多妻。
所以,按理说,明天下午,她不可能有其他安排。
除非……
除非,她察觉到了什么,并且在反向布局。
这个认知让顾宴笙的心脏猛地跳快了一拍。
那一种从心底油然而发的奇异的兴奋感,就像顶级棋手遇到了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
他朝着静候门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管家,几不可察地挥了挥手。
管家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开,厚重的实木门被轻轻合拢,将世界隔绝在外。
画室里只剩下他们,以及弥漫的颜料气息,和那一丝挥之不散的甜香。
顾宴笙一步一步,走向她。
脚步无声,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
他停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手臂缓缓抬起,虚虚环过她纤细的腰肢,是一个习惯成自然的占有姿势。
下巴轻轻搁在她单薄的颈窝,呼吸拂过她耳际细小的绒毛。
这是一种精密的占有,包裹在温柔里。
陈弯弯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转身回抱,只是继续调着颜料。
“最近天气转凉了。”
他贴近她耳廓,声音压得低柔,“明天可能会下雨,要不要带件披肩?”
“不用。”
陈弯弯的笔尖在画布上点出一朵云,“室内场所。”
室内场所?
顾宴笙眼底的眸光暗了暗,她原本定于明天下午的那个行程,是在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