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被撤去。
那个士兵依旧躺在担架上,呼吸平稳,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种痛苦的扭曲已经消失了。
他的肚子上,多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被整整齐齐地缝合起来,像是一条趴着的蜈蚣。
“醒来!”
助手拿开乙醚布巾,用蘸了凉水的毛巾擦了擦士兵的脸。
一息。
两息。
士兵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看着头顶的蓝天,看着周围一张张惊恐又期待的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不疼了。
那种要命的剧痛,真的消失了。
“我……”
他张了张嘴,声音虚弱,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还活着?”
轰!
这一声疑问,彻底引爆了全场。
活着!
真的活着!
被开膛破肚,取出了肠子,竟然还活着!
“神医!这是神医啊!”
“华佗在世!这是华佗在世啊!”
百姓们沸腾了,有人甚至直接跪下来磕头。
对于他们来说,能救命的技术,就是神术。
儒生们彻底傻了眼。
张元祯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个活生生的士兵,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不可毁伤?
在这个活生生的生命面前,这些教条显得是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胡希范踉踉跄跄地冲上前去。
他颤抖着手,按住了士兵的脉搏。
平稳。
有力。
虽然虚弱,但生机勃勃,绝无死相。
“这……这怎么可能……”
胡希范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逆天了……这是逆天之术啊……”
他一生的信仰,在这一刻,碎了一地。
林复之躲在人群后,脸色铁青。
他死死盯着那个士兵,盯着华若,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没死?
居然没死?!
这怎么可能!
他的计划,全盘落空。
朱祁钰走上前,亲自为那个士兵盖上一条毛毯。
然后,他转身。
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不需要多说什么。
事实,胜于雄辩。
“医之辩。”
朱祁钰的声音,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朕看,也不必再辩了。”
“人的命,不在天。”
他指了指华若,指了指那个士兵,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在人!”
“格物派,再胜!”
欢呼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猛烈,更加狂热。
这是对生命的礼赞,是对科学的臣服。
儒家阵营,一片死寂。
连败两阵。
农,输给了粮食。
医,输给了生命。
他们引以为傲的“道”,在“术”的面前,败得一塌糊涂。
张元祯站在风中,身形萧索。
但他没有倒下。
他的眼中,反而燃起了一股更加炽热的光芒。
那是困兽之斗的决绝。
“还没输……”
他低声喃喃。
“还有最后一场。”
“人心。”
“那是我们最后的阵地。”
“只要守住人心,儒家,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朱祁钰,目光交汇,火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