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凄厉的狼嚎划破夜空,一队黑帐的巡查骑兵正呼啸而来!
气氛瞬间凝固,孩子们吓得脸色惨白。
就在一名士兵准备拔刀之际,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忽然冲到篝火边,抓起一口铁锅和勺子,按照《算术歌谣》的节奏,急促而富有韵律地敲击起来。
“铛!铛铛!铛——”
那声音,在夜风中竟诡异地模仿出狼群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巡查骑兵的头领勒住马,侧耳倾听片刻,不屑地啐了一口:“原来是狼崽子在吵架,晦气!走!”
马蹄声远去,所有人长舒一口气。
杨再兴看着那个兀自抱着铁锅、心有余悸的小女孩,眼中满是震撼与欣慰。
知识,在这一刻,成为了最锋利的武器。
而在草原的更深处,朵兰正在进行一场更为深刻的变革。
她以巫医之女的身份游走于各大部族,将刘甸亲自审定的《草药图谱》和《卫生防疫手册》,巧妙地翻译成了萨满祷文的格式。
她告诉那些年轻的巫女,真正的通灵,不是跳着无意义的舞蹈,而是辨识神明赐予大地的每一种草药,用它们为族人驱逐病魔。
“治病,即是与自然神灵的沟通。”
这个新颖的说法,让年轻巫女们找到了信仰与实用的结合点。
更令人称奇的是她设计的“梦境启蒙”。
她在给部族长老们调理安神的熏香中,加入了微量能引导清醒梦的特殊药草。
当孩子们白天偷学了知识,夜里便会在梦中不自觉地反复“复习”。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奇迹发生了。
数十名不同帐篷的少年几乎在同一时间从梦中惊醒,齐声大喊:“水要煮开才能喝!”
稚嫩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神启。
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族老们惶恐不安,以为是集体中邪。
唯有那些年轻的母亲们,在短暂的惊愕后,默默地走到火堆旁,将下一锅水烧得滚开。
改变,正在最顽固的土壤里,悄然生根。
洛阳,皇宫。
刘甸的御案上,摆着一份来自北境的特殊奏报。
没有战功,没有缴获,只有一张用木炭画在羊皮上的图纸。
奏报上说,一名十二岁的黑帐男孩,为了躲避黑帐王庭的追杀,独自一人,徒步穿越了三道严密的封锁线,历时九天九夜,九死一生,才将这张图纸交到了边境屯田兵的手中。
刘甸展开羊皮,那是一张经过改良的“固坡砖”结构图。
图纸旁,用歪歪扭扭的汉字注明:“加麻筋三分,夯土时多加水,抗冻更久。”
这简单的几个字,蕴含的却是无数次观察与实践的智慧。
在图纸的背面,还有一行字,写得更加用力,几乎要划破羊皮:
“我想考归元工坊,造让更多人走得稳的路。”
刘甸凝视着这张图纸,良久,良久。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冰天雪地里,怀揣着这张比生命更重要的图纸,一步步走向光明的执着。
他提起朱笔,在奏报上重重批下:“准试。另,赐名‘启途’。”
当夜,刘甸没有安歇。
他独自一人登上观星台的最高处,遥望无尽的北方夜空。
在那里,仿佛有无数点微弱的萤火,在风雪中闪烁,忽明忽暗,却顽强地不曾熄灭。
他笑了,轻声自语,像是在对拓跋烈说,也像是在对整个时代宣告:
“他们以为封的是路——其实堵的是自己的命。”
话音落下,他嘴角的笑意却缓缓收敛,目光重新落回了手中的那份奏报,以及那张由冯胜刚刚呈上的、画满了十二条生命通道的崭新地图。
他的手指,在那张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地图上轻轻拂过,眼神深邃,似乎在计算着什么比修路更重要的事情。
身后的内侍官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冯司农还在殿外等候,是否即刻下旨,按新图重启驿道工程?”
刘甸没有回头,只是将那张“启途”所画的羊皮图纸,与冯胜的宏伟地图,并排放在了一起。
他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惊。
“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