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另一个妇人接话,“我也认得。这不是什么天意,是人写的,想骗我们自己关门!”
人群开始躁动。有人喊:“不能关!我娃才学会写名字!”
“我男人在外戍边,我要不识字,怎么读他的信?”
“学堂是我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
陈麦穗抬手,让大家安静。
“昨天我们用犁辩了德。”她说,“今天,我们要用墙立住德。”
她顿了顿,声音更稳:“明日起,拆旧屋,扩学堂。地方不够,就往东边推。砖石不够,就把我家院墙拆了补上。”
“我捐两筐粟!”
“我把纺车搬来,放新教室!”
“我儿子会砌墙,让他干!”
呼声一阵接一阵。
阿禾站到她身边,低声说:“其余两人,昨夜跑了。”
“让他们跑。”陈麦穗看着竹竿上滴水的布片,“只要这块布还在,他们就说不动人心。”
她转身走向村东头,那里原是一片闲置的土屋,屋顶塌了半边。她伸手摸了摸墙根,土质结实,适合打地基。
“就这儿。”她说,“明天一早动工。”
有人递来铁锹。她接过,插进土里,翻起第一铲泥。
太阳升到头顶时,已有十几名妇人到场。她们自带工具,有的扛木梁,有的背石块。李寡妇带来一篮干粮,放在树荫下。老陶匠的妻子拄拐来了,把一张旧桌摆在空地上,说:“将来娃们写字,别趴地上。”
陈麦穗站在新划出的地界线上,手里握着铜杖。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杖尖戳进土里,像定下一根界桩。
阿禾走到她身旁,手里拿着弓。她没上箭,但弓弦绷紧,目光一直扫向村外的小路。
“你还怕他们回来?”陈麦穗问。
“不怕。”阿禾摇头,“但得有人看着。”
中午过后,消息传到了邻村。几个外村妇人结伴赶来,听说要扩建学堂,二话不说加入搬石队。其中一人说:“我们那儿也有女人想学字,可没人带头。听说你们这儿出了事,我们怕你们撑不住。”
“我们撑得住。”陈麦穗接过她肩上的石块,“而且,以后不止我们一个村。”
下午收工前,陈麦穗把那块褪色的布取下来,摊在阳光下晾。血早已消失,只有“亡”字还留着淡淡痕迹。她拿炭笔在旁边补了一横,变成“兴”。
她把布钉在新建的围栏上。
风一吹,布角扬起,拍在木条上发出啪啪声。
天快黑时,里正赵德拄着铜杖来了。他站在新地基前看了一会儿,没说话,把随身带的一小袋铁钉倒进木箱里。
“你不怕族老骂你?”陈麦穗问他。
“他们骂够了。”他说,“我也活够了。要是哪天闭眼,能听见学堂里的读书声,也算值了。”
他转身走了,背影慢,但没停。
夜里,陈麦穗坐在灯下,用炭笔在陶片上记今日收支。阿禾守在门外,弓横膝上。
三更时分,村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
她吹灭灯,躺下。窗外,钉在围栏上的布还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