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未央宫朝议 承秦制与反秦政(1 / 2)

长安城的晨光,穿透未央宫高阔殿宇的窗棂,在铺着崭新地砖的大殿内投下斑驳的光柱。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新漆和木材的味道,与庄严肃穆的朝会气氛混合在一起,恰如这个新生帝国——既有草创的粗粝,又有走向正规的渴望。

刘邦,如今已是大汉皇帝,穿着略显紧绷(可能是还没完全适应这身行头)的玄色冕服,头戴垂着玉藻的冕旒,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他努力挺直腰板,想让自己的坐姿看起来更符合“天子”的威仪,但那双习惯性眯起来打量人的眼睛,以及时不时想挠挠下巴又强行忍住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这位陛下骨子里的沛县痞气。

龙椅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文官以萧何为首,武将以樊哙、周勃等为核心,新归附的谋臣辩士、六国旧贵夹杂其间,构成了一幅略显庞杂却又生机勃勃的新朝画卷。

朝议进行到一半,话题不知怎的,就引到了刚刚覆灭不久的秦朝身上。或许是眼前这崭新的宫殿勾起了回忆,或许是内心深处对“天下”这个词依旧感到一丝不真实,刘邦用手扶了扶有点压脑袋的冕冠,目光扫过殿下的群臣,用一种混合着感慨和探究的语气,抛出了一个萦绕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

“诸位爱卿,”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庄重些,“**朕乃提三尺剑取天下,其故何也?**”(我靠这三尺剑取得天下,是什么原因呢?)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问出了更关键的下半句:“**秦何以失之?**”

(秦朝又是为什么失去天下?)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直指核心——为什么是我刘邦赢了?为什么是那么强大的秦朝输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这个问题关乎天命,关乎人事,更关乎这个新王朝未来要走的路,谁也不敢轻易回答。

沉默中,一位身着儒服,但眉宇间透着纵横家机敏之气的中年人出列了。他是陆贾,以能言善辩、洞察时势着称。他拱手持笏,声音清朗,直接接过了皇帝的话头:

“陛下问得好!然,臣有一问,欲先请教陛下。”陆贾不答反问,目光炯炯,“**陛下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

(陛下在马上取得天下,难道可以在马上治理天下吗?)

这一问,如同奇峰突起,让包括刘邦在内的众人都是一愣。打仗和治国,能是一回事吗?刘邦下意识地就想说“那有啥不能的?”,但看着陆贾那认真的眼神,以及旁边萧何、张良等人微微颔首的样子,他把这话咽了回去,含糊道:“这个……自然……有所不同。”

陆贾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趁热打铁,展开了他的论述:“陛下圣明!取天下与治天下,术不同也!昔者,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乃长久之术也。”

他随即指向问题的核心——秦朝:“**乡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

(假使秦朝统一天下后,实行仁义,效法先圣,陛下怎么能取得天下呢?)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意思就是,正因为秦朝统一后不干人事,继续搞暴政,才给了您可乘之机啊陛下!

陆贾继续发挥其辩才,深入剖析:“秦任刑法不变,卒灭嬴氏;陛下若效之,恐非社稷之福也。故曰:‘逆取’而以‘顺守’,方为帝王之业。当承秦之‘制’,而反秦之‘政’!”

“逆取顺守”!承“制”反“政”!这八个字,如同洪钟大吕,敲响在未央宫的大殿之上,也清晰地指明了汉朝未来的政治方向——秦朝那套高效的中央集权制度框架(硬件)我们可以拿来用,但它那套严刑峻法、与民为敌的统治方式(软件)必须彻底抛弃!要以“仁义”、“顺守”来治理天下,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刘邦听得眼睛发亮,他虽然不完全懂那些文绉绉的词,但“秦朝因为太坏所以完蛋了,咱们不能学它”这个核心意思他听懂了!而且觉得非常有道理!他忍不住拍了一下御案(力度控制得刚好,没吓到人):“善!陆生之言甚善!逆取顺守,承制反政……说得好!”

有了皇帝的首肯和陆贾的理论奠基,具体操作层面的汇报就顺理成章了。

萧何适时地出列,他手中捧着一卷刚刚编写完成、墨迹似乎还未全干的厚重竹简。“陛下,”萧何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臣奉旨整理律令,参酌秦法,已初步拟定《九章律》,请陛下御览。”

“《九章律》?”刘邦来了兴趣,“快说说,跟秦法有啥不一样?可别再搞什么‘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那套了,听着都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