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峡谷遇袭的消息传入京城的第三日，楚凌霄的队伍终于护送着受伤的士兵和俘虏，抵达京郊大营。苏晓月未等朝会，即刻微服出宫，在林清砚与数名暗卫的护送下，亲赴营中。
大营的气氛凝重。伤兵营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压抑的呻吟，那些被绿色火焰灼伤的士兵，伤口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边缘有细微的晶体状结痂，仿佛火焰将血肉“琉璃化”了。军医束手无策——寻常金疮药敷上即被弹开，清水冲洗毫无作用，伤口不溃烂，也不愈合，伤者持续低烧，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楚凌霄的帅帐中，这位常胜将军罕见地露出了疲惫与凝重。他左肩缠着绷带，渗出暗红——那是与袭击者近身搏斗时留下的刀伤，所幸未淬毒。
“陛下。”他单膝行礼，被苏晓月抬手止住。
“详细经过。”
楚凌霄沉声叙述。那是在穿过阴山最狭窄的“一线天”峡谷时，队伍前后同时遇袭。袭击者仅三人，皆着紧身黑衣，面覆黑巾，动作快如鬼魅。他们手中持一种尺许长的金属短杖，杖头镶嵌黑色晶石，扣动机括便能喷射出拳头大小的绿色火球。火球触物即燃，岩石、盔甲、血肉皆不能免。
“臣从未见过如此邪异的兵器。”楚凌霄眉头紧锁，“更奇的是，那三人似对峡谷地形了如指掌，且……似乎认识蛮王。他们首要攻击目标，是囚禁蛮王的铁笼车。”
“蛮王如何？”
“受了惊吓，但无碍。袭击者未能接近笼车，便被亲卫队以弩箭逼退。其中一人左臂中臣一剑，遗落布片。”他顿了顿，“但撤退时，他们并非原路返回，而是……径直冲向峡谷一侧的绝壁。臣亲眼所见，绝壁岩石在他们靠近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瞬**，三人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空间异常？”苏晓月心下一凛。这与掌柜尸体自焚、晶石吞噬金属一样，都是超越当前物理认知的现象。
她看向楚凌霄带回的其他证物：几枚嵌入岩壁的**黑色金属残片**（从短杖上崩落），一小撮**绿色火焰的残留灰烬**，以及最重要的——从蛮王口中逼问出的信息，和几名蛮族巫师的招供。
蛮王被单独囚禁在加固的营帐中。这是个四十余岁的壮汉，此刻却脸色灰败，眼中残留着恐惧。见到苏晓月，他挣扎着用生硬的官话嘶吼：“放了我！放了我！‘天火使者’来了！他们会烧光一切！你们这些南人不懂……不懂！”
“天火使者？”苏晓月捕捉到这个词，“说清楚。”
蛮王眼神疯狂：“草原最古老的传说！每六十年，‘虚空之眼’会在北方睁开，降下天火使者，考验地上的王！通过考验，王将获得不朽的力量；失败……失败则王庭焚毁，部族凋零！”他喘着粗气，“上一次……是六十年前！我的祖父……祖父就是在那场天火中失踪的！只留下一块刻着怪纹的黑石！”
又是六十年周期。
“你祖父留下的黑石在哪？”
“在……在王庭神殿，嵌在祭坛中央。但我看不懂那些纹路，只有大巫师能……”蛮王忽然噤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苏晓月不再追问，转身前往关押蛮族巫师的帐篷。三名年老的巫师被分开审讯，口径却出奇地一致：他们族中自古流传着关于“虚空之眼”和“天火考验”的传说，但细节早已模糊。至于祭坛黑石上的纹路，他们承认曾尝试解读，却只得到一些零碎的、关于“星移”、“门开”、“禁忌知识”的谶语。他们坚持称，袭击者绝非他们召来，相反，“天火使者”的出现意味着“考验”已经开始，而蛮王很可能已经“失败”。
“失败会怎样？”
最年长的那名巫师，脸上刺青在昏暗光线下扭曲，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天火将焚尽王脉，直至……新的‘钥匙’出现。”
钥匙？
苏晓月猛然想起玉佛晶石——那是否也是一把“钥匙”？国师玄机子是否也曾面临“考验”？而暗荆，是否将自己视为“钥匙”的守护者，或者说……“考官”？
回到帅帐，苏晓月将蛮族信息与现有线索合并分析。楚凌霄补充了一个关键细节：他在袭击者撤退的那面绝壁上，发现了极其隐蔽的**人工开凿痕迹**——并非当代工艺，岩石风化程度至少数十年。痕迹构成一个直径约丈许的圆形区域，区域内岩石的质地与周围略有不同，更致密，更光滑。
“臣已派人封锁那片区域。”楚凌霄道，“并让随军工匠拓印了石壁上的细微纹路。”
拓印的绢布呈上。苏晓月只看了一眼，便确定——那是**天外纹的变体**！不再是单纯的六边形网格，而是网格与某种象形文字的结合，文字形态与银色帛书上的注释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古老、抽象。
她立即召来云无涯。后者仔细辨认后，倒吸一口凉气：“陛下，这并非中原文字，亦非已知的任何异族文字。但……草民在父亲遗留的一卷前朝与西域往来的密档中，见过类似的符号。据载，这些符号曾出现在**更西之地的古老废墟**中，被当地人称为‘神弃之文’。”
“西域以西……”苏晓月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案几，“昆仑？葱岭？还是……更远？”
她想起国师玄机子数次出海寻访“蓬莱墟”。如果“天门”的入口或投影不只有一个，而是遍布世界各处呢？阴山绝壁的异常点，是否就是一个稳定的“空间薄弱点”，甚至是一处……未被记录的“门”？
“楚将军，袭击者的短杖残片，立刻送往科学院，交陈拙与薛静共同研究。务必小心，可能与晶石同源。”苏晓月快速下令，“另，你亲自挑选一百名最可靠的精锐，驻扎阴山峡谷，日夜监视那片绝壁。若有任何异常——光、声、震动、甚至空气扭曲——立刻记录并上报，但绝不可贸然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