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件作品从绣架上取下,当所有的线头都被小心翼翼地藏好,陈逸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亲自将二十件作品,一件件地,陈列在工坊中央,那用一整块核桃木打造的长桌上。
没有华丽的灯光,没有激昂的音乐。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最纯粹的自然光。
当那块盖在作品上的巨大黑丝绒被缓缓揭开时,整个工坊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些亲手创造了它们的绣娘们。
她们知道自己绣的东西很美,却从不知道,当它们汇集在一起时,竟能美到如此令人窒息的地步。
最中央的,是一件九尾狐主题的披肩。
它通体用了一种近乎于白色的、带着月光的银丝打底,数万根深浅不一的金线,从披肩的中心向外发散,勾勒出九条活灵活现的狐尾。每一条尾巴的末梢,都用细如发丝的红线,绣出了一簇跳动的火焰。
光线流转间,那九条尾巴仿佛在缓缓摆动,那火焰,也似乎在燃烧。整件披肩流光溢彩,带着一种妖异又神圣的美感,让人看上一眼,就仿佛要被吸走魂魄。
“这……这是我绣的?”一位年轻的绣娘捂着嘴,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她看着披肩上自己负责的那一小块,忽然觉得无比陌生。那巧夺天工的针脚,那宛若天成的光泽,真的是出自自己这双粗糙的手吗?
九尾狐披肩的旁边,是一件以鸾鸟为灵感的斗篷。
陈逸大胆地使用了黑色为底,用一种失传已久的“打籽绣”,将鸾鸟的形象凸显出来。那鸟的羽毛,没有用五颜六色的丝线,而是全部采用了不同色阶的蓝色——天青、湖蓝、靛蓝、宝蓝……上百种蓝色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非但没有显得单调,反而营造出一种无比高贵、深邃的神秘感。尤其那双眼睛,只用了最简单的一针白线作为高光,却仿佛拥有了生命,正悲悯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还有一件以“精卫填海”为主题的连衣裙,裙摆上,用无数细小的蓝色和白色丝线,绣出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而一只小小的、不起眼的飞鸟,正衔着一粒石子,执着地飞向那片汪洋。那份悲壮与决绝,几乎要透出布料,扑面而来。
……
二十件作品,二十个来自《山海经》的神话。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拥有了生命和灵魂。它们在诉说着,在呼吸着,在向这个世界宣告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东方的极致之美。
苏曼站在人群的最后,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见过无数奢侈品,她曾以为,那些动辄百万的华服,已经是人类工艺的极限。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奢侈。
真正的奢侈,不是logo,不是价格,而是那倾注在每一根丝线里的,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光阴、心血,和一个文明的灵魂。
林默走到陈逸身边,看着这些杰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知道,他们成功了。
“陈先生,”他低声说,“你创造了奇迹。”
陈逸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看着那些正抚摸着自己作品、喜极而泣的绣娘们,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温和的笑意。
“我没有创造奇迹。”他轻声说,“我只是一个开锁的人。我打开了她们身上本就存在的宝藏。”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深远。
“作品,已经诞生了。”
“但是,它们还缺少一个配得上它们的舞台。”
苏曼深吸一口气,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立刻进入了商人的角色:“我马上去联系国内最好的秀场,水立方,或者故宫太庙,不惜一切代价!”
“不。”陈逸干脆地打断了她。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望向窗外那片广阔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遥远的、世界的另一端。
“它们的第一战,不能在国内。”
“为什么?”苏曼不解。
陈逸缓缓转过头,看着苏曼和林默,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个让两人都瞬间石化的疯狂计划。
“我们要去巴黎。”
他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挑战与狂傲的笑容。
“而且,我们不去时装周,那里的t台太小,容不下我们的神。”
“我们要租下卢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