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不明白。
她以为只要维持体面,就能赢。只要守住规矩,就能让我回到那个位置。可她不知道,真正让我改变的,从来不是什么阶层或者身份。
是一个人愿意在我发烧时守一夜,是她煮糊了面还非说好吃,是她用牙齿咬弯易拉罐环,只为帮我记住一句话。
这些事很小,小到没人会在意。
可它们是真的。
泡泡还在飘。
有人开始走过来,不是靠近我,而是抬头看着那些彩色的球体。一个小女孩挣脱妈妈的手,蹦跳着去抓,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碰破了一个泡泡,高兴地拍手。
她的母亲原本皱眉,这时也忍不住笑了。
林悦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董事会那边来电三次,问您是否出席。”
我说:“不去。”
“他们说项目审批不能拖。”
“那就拖。”
她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明天会有更多电话,更多会议,更多人站出来质疑我的状态。也许会有股东施压,有媒体写文章,说我情绪失控,不适合继续执掌霖氏。
可我不怕。
比起那些,我更怕有一天她看见我,眼里还是当初那种躲闪和害怕。我更怕她觉得,我回来找她,是因为权力,而不是因为爱。
所以我要让她知道——
我不需要靠别人定义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穿卫衣就穿卫衣,我想吹泡泡就吹泡泡,我想站在满地碎玻璃前,只为想起一个人的笑容。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林悦忽然轻声说:“她换了电动车。”
我转头看她。
“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她骑了一辆新的蓝色车子去送单。旧的那辆送去修了,说是刹车有问题。”她顿了顿,“她现在跑的区域离公司南门最近,早上七点四十五左右会经过一次。”
我没有说话。
只是把泡泡机关掉了。
最后一串泡泡升到半空,缓缓飘远,撞上柱子,一个接一个破灭。
大厅里安静下来。
有人开始鼓掌,不多,只有两三个人,断断续续的。但也有人跟着加入了。掌声不算热烈,可也没有停止。
我转身往出口走。
林悦跟上来,问:“您要去见她吗?”
我说:“还不行。”
脚步没停。
“等她哪天在路上看到我,不是因为我上了新闻,也不是因为谁认出了我,而是因为她自己停下来,问我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那时候我才能说——”
“我来找你了。”
门外有风。
我拉开大衣口袋,把泡泡机放了进去。金属扣合的声音很轻,像是锁住了什么。
不远处传来孩子的笑声。
我抬头。
几片残余的泡泡正从宴会厅的窗户飞出来,在夜色里缓缓上升,映着路灯的光,像一群不肯落地的星子。
其中一个飘到我眼前。
我伸出手。
它停在我的掌心,晃了晃,然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