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锈蚀齿轮与复苏脉搏(1 / 2)

倒影错层 蝶梦客 2403 字 6天前

应急通道比预想的更漫长,也更诡异。

通道似乎是沿着当年观测站地下结构的外围挖掘的,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上面布满水渍和苔痕。但越往前走,陈沦“看见”的东西越多——不是肉眼所见,是残留的共鸣视觉。

混凝土的分子结构在他眼中化为蜂巢状的几何网格,水渍蒸发留下的矿物痕迹呈现出分形图案,连空气流动都拖曳出淡金色的轨迹。世界从未如此透明,也从未如此沉重。每一种规则的显现,都在消耗他刚刚被急救合剂强行唤醒的精力。

莉娜的状态更糟。她身上的纹身已经完全黯淡,但皮肤下留下了永久的浮雕状凸起——那些游动的几何图案如今凝固在她身上,像一套诡异的电路板烙印。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抽气声。墨菲斯的反向稳定协议以她的身体为代价运行,现在协议完成,留下的却是规则层面的烧伤。

“还有多远?”陈沦问,声音在狭窄通道里显得空洞。

莉娜摇头,举起手腕上的协会制式定位器——屏幕已经碎裂,只有边缘的指示灯还规律地闪烁着绿光。“信号……被屏蔽了。要么是通道结构,要么……”她停顿了一下,“……是门扉关闭后的规则余震还在干扰。”

陈沦能感觉到那种“余震”。不是物理的震动,是空间本身在愈合时产生的细微痉挛。就像伤口缝合时肌肉的抽搐。每痉挛一次,他大脑深处的齿轮虚影就跟着震颤,裂纹处渗出更多青铜色锈迹。他能“尝”到那锈迹的味道——像陈年的铜币混着深海淤泥,直接作用于意识。

他们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天光——不是自然的日光,是城市光污染的漫反射,从某个通风井口渗下来。

通风井的金属格栅早已锈蚀。陈沦用稳定器的边缘撬开它,碎锈如同血痂般剥落。他们爬出井口,发现自己在一片荒废的建筑工地边缘。身后是静湖水库的堤坝,前方是城市远郊稀疏的灯火。时间是凌晨,天空是墨水般的深蓝,东方地平线泛着鱼肚白。

冷空气灌入肺叶,陈沦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脑内的齿轮,仿佛那东西已经扎根在他的神经丛里。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极细微的、蛛网般的青铜色纹路,如同叶脉,又像电路。抑制剂的效果在迅速消退,共鸣的残响正在他身体里沉淀成某种更永久的东西。

“你的眼睛……”莉娜忽然说。

陈沦摸向眼眶。皮肤没有异常,但莉娜递过来一小块碎镜片——是从她破裂的定位器上掉下来的。就着微光,陈沦看见了自己的瞳孔。

瞳孔深处,有齿轮的倒影。

不是完整的齿轮,是碎片。无数细小的青铜色齿轮碎片,悬浮在虹膜的背景上,随着他的视线微微转动。当他凝视镜片时,那些碎片会短暂地拼合成一个不完整的轮廓,随即又散开。

“脑结晶化的早期症状……”莉娜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歉意,“墨菲斯说过……共鸣过度使用会加速……”

“我知道。”陈沦放下镜片。他其实早就感觉到了——除了视觉,他的听觉也在变化。远处工地的机械噪音,在他耳中被分解成精确的频率组合;风吹过废弃钢筋的呜咽,听起来像某种古老语言的片段;甚至地下水管里水流的声音,都呈现出清晰的谐波结构。

世界正在对他解码。而解码的代价,是他的身体正在被“门”的规则同化。

他们需要找个地方躲藏。清洁工虽然主力覆灭,但地面还有施工队,协会也可能已经察觉异常。更别说那个坐标——老者临死前烙在他意识里的可能性之海坐标——像一个冰冷的异物,时刻提醒他这件事远未结束。

工地的另一端有一排临时工棚,大部分门窗都被封死。他们找到一间半塌的,从破损的窗户钻进去。里面堆放着生锈的工具和发霉的劳保用品,空气中有浓重的尘土和鼠粪味。

莉娜瘫坐在一堆废纸板上,开始检查身上的纹身烙印。陈沦则靠墙坐下,闭上眼睛,尝试梳理脑海中的信息碎片。

首先是坐标。他集中精神,那个几何概念立刻清晰地浮现出来——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动态的结构。像是由七重嵌套的非欧几里得多面体构成的模型,每一个面都在缓慢旋转,面上刻满了与锚点齿轮相似的纹路。这结构在可能性之海中的“位置”,对应的似乎是某种……节点?

可能性之海是无限的可能性的集合,理论上不应该有“位置”概念。但这个坐标指向的,却是一个特殊的“结”,一个可能性流汇聚、分叉、又再次汇聚的交汇点。就像河流网络中的某个三江口。

老者为什么要给他这个?

是为了指引他去某个地方,还是标记某个即将发生的事件?

陈沦尝试将坐标与他已知的现实地点对应,但毫无头绪。这坐标的参照系完全基于可能性之海,与物理空间的经纬度无关。

其次是脑内的齿轮虚影。他能清晰感知到它的存在——位于松果体深处,直径大约两毫米,结构之精密远超任何人类造物。它的转动与陈沦的生理节律同步:心跳一次,齿轮转动一格;呼吸一次,完成一个完整的啮合循环。而裂纹……正在缓慢扩大。不是破裂,更像是生长——裂纹的边缘不断延伸出更细的分支,如同冰面开裂的纹路。

每一次裂纹扩张,陈沦都会短暂地“看见”一些东西:

——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沙粒是细小的数字0和1;

——一座倒悬的城市,建筑从云层中垂下,街道上行走着影子般的生物;

——一只由光线编织而成的巨兽,在星云间沉睡,每一次呼吸都吹熄几颗恒星;

这些画面一闪即逝,但真实得可怕。它们是可能性之海中的碎片,正通过裂纹渗入他的意识。

“你在流血。”莉娜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陈沦摸向鼻子,指尖染上暗红色的血。不是鲜红,是接近凝固的暗红,里面掺杂着极细微的、金属光泽的颗粒。他盯着那些颗粒看了几秒,发现它们在灯光下会缓慢地自我重组,形成微型的几何图案,随即又散开。

金属化。身体组织正在被门扉的规则“污染”。

“我们需要协会的医疗设备。”莉娜挣扎着站起来,翻找工棚里的东西,“墨菲斯在安全屋留了一些基础药品,但处理不了你这种……异变。”

“协会?”陈沦苦笑,“清洁工里有叛徒,你怎么知道协会现在安全?”

莉娜动作一顿。她说得对。这次事件暴露出协会内部有高层与清洁工合作——否则清洁工不可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所有锚点位置和破解方法。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怎么办?”她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绝望,“你的身体在变化,我的纹身烙印在干扰神经信号……我们撑不了几天。”

陈沦没有回答。他正专注于脑内齿轮虚影传递来的另一个信息——不是画面,是一种牵引感。

就像指南针指向磁极,他感觉到某个方向在“呼唤”脑内的齿轮。不是声音,是规则的共鸣。那方向……他望向窗外,大致是城市的西北方。

“那里有什么?”他问莉娜,“城市西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