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思沅之火葬场(三)(1 / 2)

县医院急诊室,医生检查后,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好。多器官衰竭,就算抢救回来,也……”

“救她!”陆明轩吼道,“用一切办法!钱不是问题!”

医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继续抢救。

陆明轩被请出抢救室。他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走廊里人来人往,但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水,模糊不清。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陆思沅睡着的照片,他前几天偷偷拍的。照片里的她那么安静,那么脆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想起她哼的那首摇篮曲,想起她说“养母说,人死前要吃点甜的东西”,想起她看着星空时眼里的光。

“陆明轩家属!”护士喊道。

陆明轩猛地站起来。

“病人暂时稳定了,但需要转入IcU。你是她哥哥?来签一下字。”

陆明轩接过笔,手抖得几乎写不出名字。那些他曾经让无数家属签过的知情同意书,此刻重如千钧。

签完字,他透过IcU的玻璃窗,看到陆思沅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机有节奏地响着。她的脸在氧气面罩下几乎看不见,只有监测仪上跳动的曲线证明她还活着。

“思沅……”他喃喃道,“哥哥对不起你……哥哥该相信你的……”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明轩回头,看到了一个他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陆薇薇。

她穿着单薄的外套,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一路。看到IcU里的陆思沅,她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哥……”她颤抖着走到陆明轩面前,“她……她怎么样了?”

陆明轩看着她,这个他宠爱了二十四年的妹妹,此刻只觉得陌生而遥远。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冰冷。

“我……我知道了……”陆薇薇的眼泪掉下来,“李哲告诉我了……哥,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瞒着我们?”

“因为思沅不想让你们知道。”陆明轩转过头,继续看着玻璃窗里的妹妹,“她不想看你们表演愧疚和关心。”

陆薇薇像被扇了一耳光,后退一步:“不是表演……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陆明轩终于看向她,眼神凌厉,“真的关心她?真的爱她?陆薇薇,你摸着良心说,这一年,你把她当姐姐了吗?还是当成一个入侵者,一个威胁你地位的竞争对手?”

陆薇薇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享受着她该享受的一切:父母的宠爱,优渥的生活,艺术深造的机会。”陆明轩一字一句地说,“而她,在忍受病痛,忍受冷落,忍受你们所有人的质疑。现在她快死了,你跑来哭几声,说几句对不起,就觉得能弥补了吗?”

“我没有……”陆薇薇哭出声,“我没有想抢……我不知道她病了……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陆明轩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她说了多少次胃疼?她拿出诊断书的那天,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她又来争宠了’,对不对?”

陆薇薇无法反驳。因为她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哥……我错了……”她跪下来,抓住陆明轩的衣角,“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让我看看她……让我跟她说对不起……”

陆明轩看着她哭花的脸,心中的愤怒突然消散,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他扶起她:“薇薇,有些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那我要怎么做?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

陆明轩摇摇头:“你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她醒过来——如果她还能醒的话。”

陆薇薇瘫坐在走廊长椅上,看着IcU里那个陌生的姐姐。那个她从未真正了解,从未真心接纳的姐姐,此刻正躺在生死边缘。

她拿出手机,打开家庭群。最后一条消息是母亲发的:“薇薇,到青海了吗?见到思沅了吗?她怎么样了?”

陆薇薇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打字回复:“见到了。在IcU。胃癌晚期,多器官衰竭。”

发送。

几乎立刻,母亲的电话就打来了。

“薇薇!你说什么!什么IcU!什么胃癌!”周雅琴的声音在颤抖。

“妈……”陆薇薇哽咽着,“思沅姐要死了……她真的要死了……我们都不信她……我们都觉得她在装病……现在她真的要死了……”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父亲焦急的呼喊:“雅琴!雅琴你怎么了!”

接着是陆振华接过电话,声音沙哑:“薇薇,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陆薇薇把手机递给陆明轩。陆明轩接过,深吸一口气:“爸,思沅在青海县医院IcU。胃癌晚期,肝转移,现在多器官衰竭。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

长久的沉默。

然后,陆振华说:“我们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了。

陆明轩把手机还给陆薇薇,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看着IcU里那个脆弱的生命。窗外的雪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像一幅褪色的水墨画。

“哥。”陆薇薇轻声问,“她会原谅我们吗?”

陆明轩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有些伤害,无法原谅。

有些错误,无法弥补。

有些再见,是永别。

而他们所有人,都将背负这个永别,度过余生。

夜,渐渐深了。

监测仪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

第十章最后的告别

监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像一把刀划破IcU死寂的空气。陆明轩猛地站起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医护人员围在陆思沅床前,有人在按压心脏,有人在调整呼吸机参数,有人准备除颤仪。

“不……”他喃喃着,手指在玻璃上抓出几道白痕。

陆薇薇也跟着站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哥……她是不是……”

“闭嘴!”陆明轩低吼,眼睛死死盯着抢救现场。他的大脑自动切换到医生模式:心室颤动,需要电击除颤;血压测不出,需要升压药;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站在这里,像个无助的家属——不,他本来就是无助的家属。他引以为傲的医学知识,此刻只是让他更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失去什么。

抢救持续了十五分钟。对陆明轩来说,像是十五年。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每一帧画面都刻进脑海:护士掀开陆思沅的病号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胸口;医生拿起除颤仪电极板;电流穿过身体时,那个单薄身躯的剧烈弹跳。

然后,监测仪上那根几乎变成直线的心跳轨迹,重新开始波动。

抢救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写满疲惫:“暂时稳定了。但情况很不乐观,多器官衰竭,可能撑不过今晚。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陆明轩腿一软,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陆薇薇已经哭得站不稳:“医生……求求你救救她……多少钱我们都出……”

医生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到了这个阶段,医学能做的很有限。”他看向陆明轩,“陆医生,你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