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治病的药……不在土壤表层,而在大地深处。”
苏云舟浑身一震。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所以你等在这里……等一个能‘潜入大地深处’的人?”
苏哈没有直接回答。
但苏云舟清晰地“感觉”到,那张祥和的脸上,仿佛浮现出了一丝极淡的、欣慰的笑意。
“孩子,”苏哈的声音温柔如祖父,“你的身上,有功德的气息。很淡,但很纯正——那是发自本心的善,不是为了回报,不是为了修行,只是……觉得应该那么做。”
苏云舟愣住。
他想起了自己在哥布林王国推广农耕时,那些哥布林脸上第一次露出的、不是出于恐惧的感激;他想起了在黑风峡,自己明明可以独自逃走,却选择回头救下柳清寒;他想起了在废园里,自己明明可以独吞所有灵植收益,却还是分出了一部分给宗门……
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原来都被某种力量记录着吗?
“功德之道,不是宏大的誓愿,不是浩荡的仪式。”苏哈轻声道,“它就在每一个选择里——在‘可以掠夺时选择分享’的瞬间,在‘可以冷漠时选择伸手’的刹那,在‘可以仇恨时选择原谅’的心念转动中。”
“你做的很好。”
苏云舟忽然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在这个罪恶星球,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不是“你很强大”,不是“你很狡猾”,不是“你很有价值”,而是……“你做的很好”。
“前辈……”他深吸一口气,“我能为你做什么?”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苏哈不会无缘无故向他袒露这一切。这位功德圣者等了他——或者说,等一个能来到这里的人——九万多年,一定有所求。
苏哈再次沉默。
许久,他缓缓道:
“我的时间不多了。逆功德锁链积累了九万多年的业力,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三年内,如果我无法解脱,这些业力就会反冲,通过锁链的连接,一次性倾泻到所有被连接的文明——那将是数百个文明同时陷入癫狂、互相残杀的大劫。”
“但我无法自己解脱。这些锁链和符文,既是囚禁,也是保护——它们在我和业力之间形成了一道缓冲。如果我强行挣脱,业力会瞬间失控。”
“我需要一个‘外力’。”
苏云舟心跳加速:“我能做什么?”
“找到三样东西。”苏哈的声音变得严肃,“第一样,在寒潭底的上古阵图深处,有一枚‘净业莲种’,那是星盟当年用来封印维度瘟疫的圣物之一,可以净化业力。”
“第二样,在万法盟总部的禁地,供奉着一盏‘功德长明灯’,那是功德星球沦陷前,我送出的一件传承圣器。点燃它,可以暂时稳定我的神魂。”
“第三样……”
苏哈顿了顿,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犹豫:
“在我的心脏位置,封印着一枚‘功德金丹’。那是功德星球万年来所有圣者毕生功德的结晶,也是星盟当年最想得到的东西——他们称之为‘文明火种’。”
“我需要你……在我解脱之后,带走它。”
苏云舟呼吸一滞。
“为什么是我?”他问,“我只是一个三级神明,在这个世界连自保都勉强。”
“因为你能来到这里。”苏哈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因为你有息壤之力——那是生命与造化之源,与功德之道同属‘创造’一脉。因为……你在听到这个故事后,第一反应不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而是‘我能为你做什么’。”
“孩子,功德之道,挑的不是力量最强的,而是心最正的。”
苏云舟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他知道,接下这个委托,就等于同时与星盟、万法盟、以及这个世界的无数未知势力为敌。寒潭阵图有血薇女王的封印之谜,万法盟总部更是龙潭虎穴,而那颗“功德金丹”一旦现世,恐怕会引来整个星海的觊觎。
但——
他看着那张在铁链贯穿下依然祥和的脸。
九万七千年的坚守,数百个文明的命运,还有那个“善的种子能否在黑暗土壤发芽”的问题……
(我有的选吗?)
苏云舟苦笑。
从他决定救柳清寒的那一刻起,从他选择让哥布林王国自给自足的那一刻起,从他每一次“多管闲事”的那一刻起——他早就做出了选择。
“好。”他抬起头,眼神坚定,“我答应你。”
苏哈没有说话。
但苏云舟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如春阳的力量,从老者身上缓缓流出,轻柔地包裹住他。那不是能量,不是神念,而是一种纯粹的、无条件的祝福。
“谢谢你,孩子。”苏哈的声音中带着释然,“作为回报,我会教你三样东西。”
“第一,功德之道的入门心法《善种子》。不求你发扬光大,只愿它能在你心中生根,护你道心不堕。”
“第二,破解《血魂冥想法》后门的方法。那位血道神明的手段很精妙,但功德之力专克一切侵蚀神魂的邪术。”
“第三……”
苏哈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严肃:
“小心柳清寒。”
苏云舟一愣:“柳师姐?她怎么了?”
“她的身上,有星盟‘观测者’的气息。”苏哈缓缓道,“很淡,但她每次接触寒潭阵图时,那股气息就会波动。我怀疑……她可能是星盟安插在此界的‘眼线’,自己却不知道。”
苏云舟背脊发凉。
“最后,记住一句话。”苏哈的声音开始变得缥缈,仿佛力量在迅速消退,“功德不是软弱,慈悲不是愚蠢。真正的善,需要有雷霆手段护持,否则……只是养肥恶狼的肉。”
“去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那股温暖的祝福之力缓缓收回。老者的面容重新归于绝对的祥和,仿佛从未“醒来”过。
苏云舟站在原地,对着那被铁链贯穿的身影,深深一拜。
然后,他化作沙流,融入大地,向上返回。
这一次,他的心中多了一颗种子,也多了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