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东大会的檀香混着紧张气息在会议室弥漫。苏清颜坐在主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铜股权协议冰冷的边缘。林默站在她斜后方半步的位置,黑色西装掩不住肩头包扎的轮廓,目光如鹰隼扫视全场。长条会议桌两侧,苏氏宗族长老、公司元老、机构投资者代表泾渭分明,每一道审视的目光都像针扎在皮肤上。
“苏董,”二叔余党赵理事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份二十年前的股权协议,签署人苏振国当时已被罢免会长职务,法律上效力存疑吧?更何况,”他故意顿了顿,手指敲了敲桌面,“持有人身份不明,突然冒出来主张西南矿产33%权益,苏氏章程可没这条。”
“赵理事,”苏清颜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协议经三位独立律师交叉验证,印章与当年商会存档完全一致。至于持有人身份,”她抬眼直视对方,“正是凭此协议获得继承权的合法主体。”
“哦?”赵理事身体前倾,笑容虚伪,“那请苏董明示,这位神秘持有人是哪位‘皇亲国戚’?莫非是刚从古井密道里爬出来的……私生子?”
“哗——”会议室瞬间炸开锅。几个老股东交头接耳,鄙夷与好奇在浑浊的空气里发酵。林默下颌线骤然绷紧,指节捏得发白。
苏清颜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陷进掌心。她早料到二叔余党会发难,却没想到他们会用如此恶毒的字眼攻击林默。心脏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感蔓延开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股权归属以法律文件为准,与持有人身份无关。赵理事若有异议,欢迎法庭见。”
“法庭?”赵理事嗤笑,“苏董未免太天真。证据链不完整,舆论先乱了阵脚,官司还怎么打?”他朝身旁使了个眼色,一个年轻董事立刻起身,对着手机麦克风高声道:“各位媒体朋友,苏氏临时股东大会惊现‘幽灵股权’,神秘持有人身份成谜,疑似苏家不为人知的‘私生子’浮出水面!我们将持续关注……”
会议室大门被猛地推开,两名记者扛着摄像机冲了进来,闪光灯疯狂闪烁!“苏董!请问这位林先生是否就是传闻中的私生子?”“林先生,你与苏董是什么关系?”“苏氏继承权是否存在非法交易?”尖锐的问题像淬毒的箭矢射向林默。
林默一步跨出,挡在苏清颜身前,目光如寒潭:“我是林默,苏清颜的合伙人,也是她聘请的首席安保顾问。关于股权,我只回答一次:它属于苏振国先生指定的合法继承人,程序正义不容污蔑。至于其他,与本案无关。”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记者们一时语塞。
混乱中,苏清颜的手机震动。她低头一看,是福伯发来的紧急信息:“大小姐!守山人部落出事了!阿骨打重伤昏迷后,二长老联合几支旁系,说您偏心外来人,煽动族人封锁水源,还打伤了去谈判的阿贵!他们说……说除非您亲自回去,否则就烧了您的祖宅!”
祖宅!那是苏清颜从小长大的地方,是父亲留下的最后念想!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林默担忧的目光。他肩头的伤还在渗血,却依然挺直脊梁护着她。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她知道,此刻的她必须稳住。
“各位,”苏清颜站起身,目光扫过骚动的会场和镜头,“今天的议题到此为止。关于股权的法律争议,苏氏会正式应诉。散会!”她语气决绝,不容置喙。股东们面面相觑,在保安的“护送”下悻悻离场。记者们被拦在门外,但“苏氏私生子夺权”的新闻标题已在网上疯传。
会议室重归寂静,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苏清颜疲惫地坐回椅子里,扯松领口:“林默,对不起……把你卷进这种脏水。”
林默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杯温水:“说什么傻话。清颜,看着我。”他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这些流言蜚语。股权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欠苏家的。现在,我陪你一起扛。”
他的眼神灼热而坚定,像黑暗中不灭的灯塔。苏清颜眼眶发热,用力眨了眨眼,将泪意逼回:“谢谢你……但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暂时……别公开我们的关系。”她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了下去,“至少在我解决守山人问题和稳住董事会之前。舆论已经够乱了,我不想让你再成为靶子。”
林默的心沉了一下。他明白她的顾虑,却仍感到一丝刺痛。他宁愿站在风口浪尖替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也不愿躲在暗处看她独自挣扎。“好。”他哑声应道,松开手,“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多难,都别一个人硬撑。”
“嗯。”苏清颜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守山人那边……阿贵伤势如何?祖宅真会被烧吗?”
“福伯说阿贵只是皮外伤,但二长老他们动了真格。祖宅是苏家根基,绝不能毁在他们手上。”林默拿起外套,“我去安排车,我们连夜赶回守山。”
“等等!”苏清颜叫住他,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是那把刻着“平安”的陶瓷短刃,“这个你带着。上次便利店匆忙,忘了给你。记住,刀在人在。”
林默接过短刃,冰凉的触感却让他心头滚烫。他将刀别在后腰,握住她的手:“等我回来。”
守山人部落笼罩在压抑的暮色中。通往祖宅的唯一土路上,几十个族人手持棍棒,神情激愤地将入口团团围住。二长老拄着龙头拐杖,站在最前方,花白的胡子因愤怒而颤抖:“苏清颜!你为了外姓人出卖守山人,今天休想踏进祖宅半步!”
苏清颜和林默的车在百米外停下。车门打开,苏清颜深吸一口气,独自走向人群。林默握紧藏在袖中的短刃,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二长老,”苏清颜站定,声音尽量保持平静,“阿骨打前辈还在医院,您怎能听信谗言,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谗言?”二长老猛地指向她身后,“那个姓林的,就是最大的谗言!他蛊惑你,害得阿骨打重伤,还想用那劳什子股权夺走我们祖祖辈辈守护的东西!苏清颜,你眼里还有没有守山人的规矩!”
“规矩?”一个年轻族人突然冲出人群,指着苏清颜的鼻子骂道,“大小姐,你摸着良心问问!这些年苏家占了我们多少矿脉分成?阿骨打大哥为了护矿被砍伤,你给了什么补偿?现在倒好,为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要拿整个部落的命脉去填苏氏的窟窿!我们不服!”
“对!不服!”人群爆发出附和声。棍棒敲击地面的闷响汇成令人心悸的鼓点。
苏清颜看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一点点下沉。她理解他们的愤怒,守山人世代清苦,对苏家确有积怨。但她不能让他们毁掉祖宅,那是父亲和所有守山人先辈的根!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怨气。”她提高声音,试图穿透喧嚣,“但祖宅是苏家和守山人共同的圣地,里面有记载矿脉分布和守护契约的石碑!一旦烧毁,不仅历史断绝,地下水源也会被污染,所有人都会无水可喝!”
“吓唬谁呢!”年轻族人冷笑,“水源在村东头,祖宅在村西头,烧了祖宅水就能干?”
“因为祖宅地基底下连着整个部落的水脉龙筋!”林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我查过守山人古籍残卷,祖宅选址是依风水龙脉而定,镇压着地下暗河的主泉眼。若毁其根基,不出三日,暗河改道,全村无水可用!”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二长老脸色微变,显然也被这番话震住了。
“林默,你……”年轻族人还想反驳。
“我没必要骗你们。”林默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古籍原本,就在祖宅东厢房的樟木箱里。但现在,请让开。祖宅若真被毁,你们第一个渴死。”
二长老沉默片刻,拐杖重重一顿:“让开可以,但苏清颜必须留下一个人质!直到我们确认水源无事,才能放她走!”
“不行!”苏清颜立刻反对,“我不会留下任何人!”
“那就谁也别想进去!”二长老态度强硬。
僵持之际,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跳下车,踉跄着冲过来:“二长老!大小姐!别冲动!”是阿贵!他额头缠着渗血的纱布,脸色苍白,显然是强撑着来的。
“阿贵!你的伤怎么样?”苏清颜急忙扶住他。
“没事…皮外伤。”阿贵喘着气,转向二长老,“二长老,您听我说!大小姐这次回来,是带着西南矿产的股权协议来的!有了这笔钱,不仅能还清部落所有债务,还能重新修缮矿场设备,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祖宅要是烧了,协议上的矿产权属地界图就毁了,那才是真的断了大家的活路啊!”
二长老眼神闪烁:“股权协议?真有这等好事?”
“千真万确!”阿贵急切道,“我亲眼所见!周振邦那帮人就是冲着那份协议去的!大小姐拼死保下来的,就是为了咱们守山人啊!”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窃窃私语:“真能还清债务?”“那以后不用再喝稀粥了?”
二长老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瞥了眼苏清颜,又看了看一脸坦然的林默,最终,龙头拐杖缓缓抬起:“好!我相信苏小姐一次!但丑话说在前头,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矿场分红的书面保证!否则,我亲自带人去城里告你欺诈!”
“一言为定!”苏清颜松了口气,只要能保住祖宅,三天时间足够她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