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星火与黑气的余烬缓缓飘散,少阳泉眼依旧泊泊流淌,却映不出半分暖意。白砚独立于血色阵法中央,手中那枚暗沉令牌表面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望着林辞遁走的方向,眼神中冰冷的研究意味渐渐压过了那一丝被意外干扰的愠怒。
“星火燃尽,河图残力……竟真让他以这等决绝方式挣脱了。”白砚低声自语,指腹摩挲着令牌的裂痕,“那刺客的时机把握,倒真是妙到毫巅。会是谁?汪直余党?还是……京城那边嗅到味道了?”
他回想起那惊鸿一瞥的娇小黑影,行动间透出的诡谲与精准,绝非寻常江湖路数。这潭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浑。
“也罢。”白砚收敛心神,眼中算计的光芒重新亮起,“玄冥玺的反噬既已引动,又经星火与地眼阳气的对冲,其内蕴的‘钥匙’特性当更为显着。林辞……你逃不远的。无论你落在谁手里,最终都会成为指向‘诡窟’核心的灯塔。”
他不再停留,袖袍一卷,地上残余的阵法痕迹与气息被悄然抹去,仿佛此地从未发生过那场惊心动魄的背叛与反杀。身形晃动间,他已如鬼魅般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山谷之外,只余风声穿过岩缝,呜咽如泣。
……
数十里外,无名礁盘。
林辞面朝下趴在冰冷的礁石上,半边身子浸在浅浅的海水里,随波晃动。他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焦黑与冰霜侵蚀的痕迹,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怀中,《河图洛书》残卷光华尽失,如同最普通的陈旧皮革;星陨铁则彻底失去了所有感应,仿佛其内蕴的星辰本源已在那决绝的“星火遁空”中燃烧殆尽。
唯有那枚黑色玉玺——玄冥玺,依旧紧贴着他的心口,冰凉坚硬。只是此刻,它表面的暗红纹路不再疯狂蠕动,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缓慢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玺身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暗深邃,内里仿佛有漩涡在缓慢旋转,将周围空气中残存的、极其稀薄的阴寒之气(包括林辞身上散逸的星煞余韵)一丝丝吸纳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天空阴沉,海鸥盘旋。
一阵不同于海浪的、有节奏的摇橹声由远及近。
“爹,那边礁石上……好像有个人?”一个略带稚气的少年声音响起,说的是闽南口音。
“别多事!这年头海上飘来的,不是倭寇就是逃犯,晦气!”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呵斥。
“可是……他看着好惨,好像还活着……”少年有些不忍。
小船犹豫着靠近了一些。船上的老渔夫眯着眼打量了片刻,见礁石上那人一动不动,衣着古怪,浑身是伤,不似善类,本不欲理会。但就在他准备摇橹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林辞怀中隐约露出的黑色玉玺一角。
那玉玺即便在如此黯淡的天光下,也流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非金非玉的幽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神秘感。老渔夫跑海多年,见识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心中一动。
“……捞上来吧。”老渔夫改变了主意,“小心点,看看还有没有气。若死了,搜搜身上有无值钱物件,扔回海里。若还活着……算他命大。”
少年连忙帮忙,父子俩费力地将奄奄一息的林辞拖上了他们狭小的渔船。探了探鼻息,气若游丝,但确有一线生机。
“还真活着,命够硬的。”老渔夫嘟囔着,翻了翻林辞身上,除了那枚入手冰凉沉重的黑色玉玺,别无长物。他拿起玉玺掂了掂,又对着光看了看,虽觉不凡,却也不知具体价值,更隐隐觉得这东西有些邪门,不敢久握,又塞回了林辞怀里。
“算了,看样子也活不长了,带回去怕是麻烦。老规矩,喂鱼吧。”老渔夫摇摇头,就要将林辞重新推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