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掌心滴落,坠入虚空中,无声无息。
陈岸仍站在那块即将闭合的碎片前。手指未动,身体却已不在原地。他低头看向手掌,鲜血仍在流淌。脚下没有甲板,也没有沙地,什么都没有。四周空荡,唯有远处一点微光闪烁,忽明忽暗,像极了小时候在海边见过的夜光藻。
他忽然想起一只沾满泥巴的小手,将贝壳轻轻放进竹篓。那是他第一次赶海签到。那天风很大,浪花打湿了他的裤腿。系统提示音响起:“今日签到成功,获得鲍鱼定位。”那时他以为只是运气好。
现在他明白了,并非如此。
画面骤然变幻。不止一个他——有无数个他。
有人穿着西装,在办公室倒下;有人跪在渔网边,船已倾覆,海水漫上来;还有一个被按在地上,警察厉声喝道:“偷集体物资!”他们身处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却做着同一件事——接触海水,签到,获取奖励。
后来,有人变强了。有人建起船队,有人能预知天气,有人用声呐寻到沉船中的宝藏。力量不断积累,直到某一刻,另一个存在便会现身。
黑化陈岸,就是那时出现的。
“你明白了吗?”那人走来,机械臂早已消失,只剩一条手臂垂落,“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被派来的。”
陈岸沉默。
那人冷笑:“你以为你是主角?你只是其中一个变量。系统不需要英雄,它要的是平衡。你强一分,我就多一分压力。你活下来,我就必须摧毁你拥有的一切。”
他抬起手腕,纹身亮起,蓝光一圈圈扩散,与陈岸掌心的印记如出一辙。
“我们是一体的,”他说,“你每次签到,我都承受一次反冲。你吃饱了,我饿着。你救了人,我被人追杀。你父母活着,我的早就死了。”
陈岸终于开口:“所以你恨我?”
“我不恨你。”那人摇头,“我恨这规则。可我改不了。我能做的,只有把你拉下来,让两边对等。否则,整个系统都会崩塌。”
话音刚落,头顶裂开一道口子。
不是裂缝,也不是海面,而是一个图案缓缓降下。两轮弯月交叠,中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细线,像渔网,又似电路板。每根线上都闪过画面:某个时空的他在教妹妹算账,另一个时空的他烧掉批文,还有一个站在高楼俯瞰港口,神情恍惚。
这是双月图腾。
它不只是符号,而是核心。所有选择、所有分支、所有陈岸的命运,皆连于此。有人上升,便有人坠落。
“看到了吗?”黑化体仰头,“这就是真相。你不是被选中,而是被需要。系统不是在奖励你,是在利用你维持运转。”
陈岸望着那些画面,忽然问:“那你为何还要攻击我?”
“因为程序命令我这么做。”他指了指纹身,“这不只是标记,是接收器。每次靠近你,信号就越强。我不动手,它也会逼我动手。就像钟表,到了时间,就必须响。”
“如果我不反抗呢?”
“那你也会被同化。”他的眼神变了,“我们会融合,变成新的不稳定体,随后系统会生成第三个、第四个对抗者。循环继续。”
两人陷入沉默。
图腾悬于上方,光丝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陈岸低头看手。血仍在流,但伤口已不觉疼痛。他向前迈了一步,发现这里没有重力,也没有方向。想回去,得先知道路在何方。
他抬头问道:“有没有可能……不靠争斗也能达成平衡?”
“有。”黑化体答道,“但没人试过。一旦打破规则,整个网络可能重启。届时,所有时空的你,都将消失。”
“包括你?”
“包括我。”
似乎有一阵风拂过。
其实并无风,但陈岸感觉到了。像潮水退去时脚底传来的柔软触感。他知道这是某种提示,或许是系统察觉了异常,又或许是他即将苏醒。
他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他说,“我最初签到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会走到这一步。我只是想着,今天能吃饱就好。明天能把船修好就行。再往后,我想让弟弟妹妹上学,想把村里的路修起来。我没想过当什么首领,也没想过掌控哪条渔路。”
黑化体静静看着他,没有打断。
“但我做了。”陈岸继续说,“不是为了打败谁,是为了活下去。你们说我强大,可你们没看见我半夜趴在桌上记账的样子,没看见我为了让一艘船顺利通关,求人喝了多少酒。我不是完美的变量,我只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话音落下,掌心突然发热。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每天清晨海水触碰皮肤时,系统自动激活的那一瞬。
图腾的光丝动了。
一根轻轻碰了他的手臂,另一根缠上黑化体的肩头。两人都僵住了。
“不对劲。”黑化体低声说,“这不是程序应有的流程。”
“也许,”陈岸盯着那根连接自己的光丝,“它也在改变。”
话音未落,整张网猛然收紧。
所有画面同时亮起。每一个时空的他,都在同一刻做出同一个动作——伸手。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是拉。
千万只手穿过光丝,穿越时间,穿越命运,齐齐伸向此刻的两人。
黑化体猛地后退,“别信!这是陷阱!它要把我们都吞进去!”
“或者,”陈岸站着不动,“它想让我们试试另一种方式。”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