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突然全是乱码,陈岸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碰控制台,也没有重启系统。手指还在发抖,手心那枚双月印记开始发热,像有火在烧。他知道这种感觉——三年前第一次签到时也是这样,脚踩进海水里,忽然就热了。
战舰仍在前行。虫洞中的光缠绕在船身上,如同丝带缓缓滑过。他睁开眼,眼前的画面变了。
不是星空,也不是地图。
是他的脸。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趴在办公桌上,后脑对着镜头。电脑还亮着,文档写了一半。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那人动了一下,头歪下去,撞到了键盘。
画面一闪。
还是他。蹲在渔村灶台边,手里攥着半块红薯。外面传来脚步声,赵有德带人冲进来,用手电筒照他的脸。他跪下说话,听不清内容,随后被人拖出去,扔进雨里。
再闪。
他在楼梯间倒下了,手里紧握一张纸。那是辞职信,还没来得及交。眼前发黑,呼吸变慢,心跳停止。
每次死亡的瞬间,都会闪一下蓝光。
不响,也不说话,只是轻轻一亮。
他明白了。
这不是运气好。
而是每一次死去,都被拉回来重来一次。像手机重启,像游戏读档。签到系统并非奖励,而是让他复活的工具。赶海、捡鲍鱼、摸夜潮,全都是测试。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登上这艘船。
“所以……我不是逆袭。”他低声说,“我是被选中的。”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声音。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他猛地抬头。
不是周小芹,也不是系统的声音。是个男人,声音和他一样,却更哑,像是抽了多年烟的那种。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踩着露水去赶海。你妈总在门口喊:‘阿岸,别忘了穿鞋!’”
陈岸的手攥紧了。
这句话是真的。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家里穷,胶鞋补了又补,她非要他穿上。他说不冷,她说:“海风钻骨头,你现在不怕,老了要遭罪。”
那个声音继续道:“你一直以为她是普通人。”
陈岸盯着通讯屏。乱码已经消失,画面漆黑,可声音还在。
“但她不是。”
“她生下你,就是为了这一天。”
“你是谁?”他问。
对方没有回答。
几秒后,声音再次响起:“我走的是另一条路。我没签到,没系统,也没重生。我就那样死了,在工位上。没人叫我穿鞋,也没人等我回家吃饭。”
陈岸沉默。
他知道这种语气。不是欺骗,也不是表演。那是真正累到极点的人才会有的声音。
“你也想过放弃吧?”对方说,“有一次你在海边坐了一整夜,看着浪打上来,想跳下去算了。后来想起妹妹还在等饭吃,才没动。”
陈岸喉咙有些发干。
那晚他确实这么想过。父母刚走,低保被截,三个孩子挤在漏雨的屋里。他坐在礁石上,脚泡在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是听见远处传来小满的咳嗽声,才站起来回去。
“我没走那条路。”声音低了些,“所以我成了残影,成了你记忆里不该存在的部分。但我比你诚实。我不恨加班,也不恨老板。我恨的是拼尽全力,却什么都留不下。”
舱内的灯闪了一下。
陈岸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印记仍在发烫,但他不再觉得这是力量。更像是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
“你说她不是普通人。”他终于开口,“那你呢?你又是谁选择的结果?”
声音停了。
这次是真的停了。不像断线,也不像信号中断。就像电话那头的人放下了听筒,再也不打算说了。
控制台恢复正常。
没有提示音,也没有弹窗。但坐标输入框亮了,光标在闪烁。
他知道该做什么。
他调出记忆中最清晰的那个时间点——办公室倒下的那一刻,正好是他魂穿过来的前一秒。所有时间线交汇的地方,应该就在那里。
他输入坐标:1983年12月31日,23:59,东八区。
绿色对勾出现。
推进器启动,船身轻轻震动。窗外星光被拉长,像被抹开的线条。
他按下确认键。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