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太和殿前广场,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九幽裂隙”如同巨兽呼吸般吞吐湮灭之气的声音,单调而恐怖地回荡着。
地面龟裂,布满灰黑色的侵蚀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残破的建筑碎块和冻结的冰霜(由极寒阴气所致)混杂在一起,诉说着刚才那场意志冲击的惨烈。
周怀远倒在距离裂隙百米外的一处汉白玉栏杆旁,道袍被鲜血浸透,青索剑斜插在身边,剑身光芒黯淡,他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了凡、了尘两位大师背靠背瘫坐在地,金刚不坏的身躯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佛光几乎熄灭,他们低垂着头,生死未知。
冷清秋半跪在地,月光长剑断成两截,她以断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完全倒下,但脸色苍白如纸,鲜血不断从口鼻中渗出,眼神涣散,显然神魂遭受了重创。
阿幼朵倒在更远处,苗刀脱手落在一边,她蜷缩着身体,眉心的蜃龙印记黯淡无光,周身那幽暗的水光也彻底沉寂下去,仿佛体内的力量连同她的意识一同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
诸葛明、胡三太奶奶以及其他几位幸存的玄门高手,情况也大同小异,或昏迷,或重伤濒死,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而林默,就躺在距离裂隙最近的地方,一动不动,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仿佛已经与脚下这片死寂的大地融为一体。
那只冰冷的灰色眼眸,在裂隙深处缓缓转动,扫过这片被它轻易碾碎的战场,那漠然的视线,仿佛在确认蝼蚁的死亡。它似乎消耗了不少力量,光芒不再像之前那般刺眼,但其本质的恐怖,却丝毫未减。
结束了么?
人类最后的反抗,顶尖力量汇聚的挣扎,在那绝对的“归墟”意志面前,似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天空中的暗红雷光依旧,却仿佛失去了先前的狂躁,变得有些……意兴阑珊?仿佛毁灭本身,也对这毫无悬念的碾压感到了一丝乏味。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与绝望之中,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如同冰封湖面下的一缕潜流,悄然滋生。
并非来自某个重伤的躯体,而是来自……林默那看似已然寂灭的识海深处。
他的意识并未在那决绝的冲击中彻底消散。
当那道凝聚了他所有力量与意志的混沌流光,悍然撞入灰色眼眸的瞬间,他确实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虚无”。那不是黑暗,不是空无,而是一种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要被抹除的终极境况。
他的意识几乎在万分之一秒内就要被同化、分解。
但就在那最后的刹那,他体内那枚源自林家血脉、与界钥核心紧密相连的混沌种子,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光芒!它没有选择硬抗,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将林默绝大部分的意识核心,强行收缩、隐藏在了种子最深处那一点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奇点”之中!
与此同时,将他对外界的所有感知、所有情感连接、所有生命波动,降低到了一个近乎于“无”的层次。
这是一种假死,一种连“归墟”意志都几乎无法察觉的深度龟息。
代价是,他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和行动能力,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但那一缕核心的意识火种,毕竟保存了下来。此刻,正如同风中残烛,在那混沌种子的庇护下,微弱地摇曳着,缓慢地吸收着种子本身散发出的、那源自万物源初的微弱能量,试图重新凝聚。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慢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能否真正苏醒,苏醒后是否还是原来的自己,都是未知数。
但他还“存在”着。这就意味着,那看似被彻底掐灭的希望之火,尚存一星未熄的余烬。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永恒。
一阵细微的、仿佛瓷器碎裂的“咔嚓”声,在死寂的广场上响起。
声音来自冷清秋的方向。
她撑在地上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指甲因为用力而崩裂,渗出的鲜血在灰黑色的地面上留下几个小小的红点。她涣散的眼神,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聚焦。
痛!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剧痛!但她硬是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没有让自己再次昏迷过去。
她抬起头,首先看到的,便是远处那个躺在裂隙边缘、无声无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