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前哨站,“丁-七”号石屋内。
林尘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呼吸悠长细缓。身前,那块来自“悬枢遗迹”的黑色残碑静静悬浮,碑体上那些古老神秘的符文流转着微光,与林尘识海中缓缓旋转的玉衡律令印记遥相呼应。
他没有急于冲击瓶颈,而是先沉下心来,仔细体悟这两日来的种种经历与收获。
与摇光巡使厉北辰星影的传承交融,让他对星辰之力的理解从单纯的“玉衡律令”之秩序均衡,拓展到了“摇光守望”之破妄洞察,两种星力本源同出一脉,却又各有侧重,此刻在他体内初步交汇,如同两股清泉汇入深潭,虽未完全融合,却已让他的星力根基更加浑厚,感知更加敏锐。
“破妄星瞳”虽只初窥门径,但其直指本源、勘破虚妄的特性,已在对敌与辨识环境时屡建奇功。此术需以精纯星力与强大神魂为基,正好与玉衡律令相辅相成。
而寂灭火意那缕因吸收星路禁制“净化”道韵而产生微妙蜕变后,呈现出的那点“净世”雏形,更是让他看到了这门传承自“终末”寂灭之力的全新可能。终结与净化,寂灭与新生,这其中蕴含的辩证,似乎触及到更高层次的道韵。
最后,是这块“悬枢残碑”带来的冲击。那场导致上古星路崩毁、席卷星空的恐怖战争,那些被称为“噬星者”或“虚空吞噬族”的敌人,以及与现今魔种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这些信息太过沉重庞大,远超他目前境界所能承载。他只能将其封存在识海深处,留待日后慢慢消化。但残碑本身散发的那股苍茫古老、接近星辰本源的原始道韵,却正是他此刻突破所需的绝佳“引子”与“资粮”。
“金丹后期……不止是法力的积累,更是对自身所修之‘道’的进一步明晰与掌控。”林尘心中明镜似的,“我的道,根基在于‘玉衡律令’所代表的秩序与均衡。如今融入了摇光的‘守望破妄’,寂灭火意的‘终结净世’,甚至隐隐触碰到了悬枢残碑中的‘星辰本源生灭’……看似驳杂,实则皆与‘星辰’、‘秩序’、‘循环’相关。”
“我要做的,不是强行统合,而是以玉衡律令为‘纲’,以秩序之道为‘架’,将其余感悟有序地编织、融入这个框架之中。如同星辰运转,各有轨迹,却共同构成和谐星空。”
心念既定,林尘不再犹豫。
他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印诀,并非清岚宗法诀,而是玉衡律令传承中记载的“引星归元印”。印成刹那,识海中的玉衡律令印记光芒大放,一股无形的律令波动扩散开来,与整个山谷残存的星力汇聚阵、乃至与外界荒古星路无处不在的星辰之力产生共鸣。
石屋之外,山谷穹顶上那些镶嵌的发光晶石齐齐一亮,垂落下比平时浓郁数倍的星辉光柱,汇向林尘所在的石屋。空气中弥漫的星力也变得活跃起来,如同百川归海,向林尘周身汇聚。
林尘体内,金丹滴熘熘急速旋转,原本呈现暗银色、表面有着细微律令纹路的丹体,此刻光华内敛,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疯狂吸纳着外界涌来的星力。丹体内部,那点寂灭火意的本源火种静静燃烧,火苗中心那缕新生的净世银芒,在星力冲刷下似乎又凝实了一丝。
悬枢残碑似乎受到了玉衡律令的牵引,碑体微震,一缕精纯古老、仿佛蕴含星辰诞生之初奥秘的原始道韵,如烟似雾,缓缓飘出,被林尘吸入鼻息,融入经脉,最终汇向丹田金丹。
这一刻,林尘的神魂无限拔高,彷佛脱离了躯壳,与这片星路的星空隐隐相连。他“看”到了山谷星力流转的轨迹,“看”到了残存阵法的脉络,“看”到了苏婉清石屋内那柄正在星髓滋养下缓慢修复、剑意逐渐与星辉水乳交融的长剑,“看”到了李慕白正趴在一处半坍塌的石屋基座上,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处复杂的阵纹,口中还念念有词……
他甚至模糊地感应到了极远处,碎星湖方向那股不断膨胀、令人不安的邪恶意念波动,以及更遥远处,星路深处传来的几道或强横、或隐晦的陌生气息……
这便是破妄星瞳与玉衡律令结合,在突破契机下带来的奇妙感知。
然而,突破并非一帆风顺。
当海量星力与残碑道韵涌入,金丹膨胀到极限,开始向内塌缩、凝聚、试图升华质变时,异变陡生!
那沉寂在识海深处的、来自悬枢残碑的庞大战争记忆碎片,竟被这剧烈的能量变化与神魂波动引动,再次翻腾起来!破碎的星辰、陨落的星君、狰狞的噬星者、无尽的哀嚎与战火……种种充满毁灭与绝望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尘的心神!
这是突破时常见的心魔劫数!只是林尘的心魔,并非源于自身欲望或执念,而是来自那过于沉重、远超他当前境界所能承载的上古秘辛!
林尘只觉神魂如遭重锤,眼前幻象丛生,心神摇荡,体内奔流的星力也随之紊乱,金丹旋转出现滞涩,甚至表面开始出现细微裂痕!
危急关头,玉衡律令印记勐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那光芒中,秩序与均衡的道韵化作无形的锁链,强行束缚、梳理那些狂暴的记忆碎片,将其重新镇压回识海深处。与此同时,寂灭火意那缕净世银芒也从金丹中升腾而起,如同最纯净的火焰,灼烧着侵入心神的负面情绪与幻象,将其“净化”为虚无。
“我心如衡,万物有序;我意如星,亘古长明!”林尘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默念玉衡律令总纲,神魂之力与星力、律令之力、寂灭火意全面结合,向着那层无形的瓶颈,发起最后、也是最坚定的冲击!
轰——!
意识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不是金丹,而是那道阻隔在金丹中期与后期之间的坚实壁垒!
外界,以林尘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气浪猛地扩散开来,震得石屋簌簌落灰。他周身气息节节攀升,原本因根基受损而略显虚浮的法力,此刻变得无比凝实厚重,如同水银泻地,流转间带着沉凝的星辉与律令的威严。丹田内,那颗金丹已缩小了数圈,却更加凝练璀璨,暗银色的丹体上,除了原本的律令纹路,还多了一些细微的、代表摇光守望之意的星点,以及一缕几乎看不见的、代表寂灭净世的暗银火纹。丹体核心,那点寂灭火种与玉衡律令印记的投影交相辉映,隐隐有融合为一的趋势。
金丹后期,成!
林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银芒湛湛,深邃如星空,似乎能洞彻虚妄。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如一道银色匹练,射出丈许远才缓缓消散。感受着体内澎湃数倍、且更加精纯凝练的法力,以及对星辰之力、对自身诸般手段更加如臂指使的掌控感,林尘心中一定。
这一次突破,不仅修为晋升,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之“道”的框架搭建,向前迈出了坚实一步。以玉衡律令为秩序主干,摇光守望、寂灭净世乃至初步接触的星辰本源生灭之道为枝叶的修行体系,已初见雏形。
“恭喜林道友(师兄)破境成功!”
石屋外,传来苏婉清与李慕白的道贺声。显然,刚才突破的动静惊动了他们。
林尘起身,推开石门。屋外,苏婉清与李慕白皆已等候。
苏婉清手中那柄星辰长剑已然焕然一新!剑身虽然依旧布满细微裂痕,但核心处那点星辉却壮大了数倍,光芒流转间,裂痕似乎都在缓慢弥合。整柄剑的气息更加内敛,却也更显锋锐,剑意与星辉的融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显然,那截星髓效果非凡。
李慕白则是一脸兴奋,手中拿着一块残缺的玉板:“林道友,我在那边废弃的阵法师工作间找到的!虽然残缺,但上面记录了这个前哨站的部分阵法总图,还有一些关于‘星力甬道网络’的零星记载!或许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帮助!”
林尘微微一笑,接过玉板略一查看,果然有些价值,至少标明了这处前哨站另外几个可能通往不同方向的废弃甬道入口,虽然大多已被堵塞或毁坏。
“辛苦二位。”林尘道,“我闭关多久?”
“约六个时辰。”苏婉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