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路雾锁重(1 / 2)

坠星原边缘的山坳中,最后一丝如血的残阳被涌起的灰紫色暮霭吞没。古道深处的煞气随着夜色降临,反而变得沉静而粘稠,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在缓缓呼吸。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几张疲惫却劫后余生的面孔。赤熔盘坐在火边,周身赤红罡气明灭不定,吞吐着火焰精华,疗愈着激战后的暗伤。玄玈子手持拂尘,闭目调息,八卦镜置于膝上,镜面流转着温润的阴阳二气,驱散着从四周阴影中悄然渗透过来的丝丝阴寒煞气。

顾明轩与三名状态稍好的星穹剑宗弟子分守四方,结成简易的警戒剑阵,星辉虽暗澹,却坚韧地撑开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他们的目光不时掠过篝火中心那两道静坐的身影,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与感激。

篝火旁,林尘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因道基受损而产生的晦暗之气已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虚弱与深沉的疲惫。眉心那枚极细微的银色棱晶印记,在火光下偶尔流转过一抹暗芒,随即隐没,仿佛与他周身气息融为一体,却又带着一丝独立的、古老的韵律。

他体内,《九天陨星诀》正以前所未有的缓慢而坚定的速度运转。混沌道基上的细微裂痕,在星骸核心残余力量与得自星主传承的顶级丹药滋养下,正以肉眼难察的速度缓缓弥合。每一次灵力流转过眉心印记,他都能感觉到一丝清凉而浩瀚的力量从中渗出,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暗澹的元婴,但同时,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印记深处,与下方镇魔殿中那颗陷入沉眠的魔心之间,那道冰冷、微弱却无法斩断的因果连线。

这感觉并不美妙,如同心头悬着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但他心志坚毅,既已做出选择,便不会为此过多困扰,只将其视为前行路上必须背负的又一份重量。

他的对面,云璎同样在静坐调息。她的伤势比林尘轻,主要是灵力与心神消耗过大。此刻剑意内敛,周身气息平和,原本清冷如冰霜的容颜在火光映照下,竟显出一丝罕见的柔和。她的膝上,横放着那柄秋水长剑,剑身偶尔闪过一抹灵性的微光,似乎在呼应着主人的呼吸。

而在稍远一些、靠近岩壁的阴影里,苏婉清背靠着冰冷的山石,裹着一件玄玈子递过来的厚实斗篷,双手捧着一块温热的灵石,正努力汲取其中灵气。她的脸色比林尘还要白上几分,唇瓣毫无血色,方才不顾一切引动星辰长剑与罗盘之力支援林尘,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灵力,甚至动摇了根基。此刻强行调息,细密的汗珠不断从她光洁的额头渗出,打湿了鬓角,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显然极为吃力。

林尘虽在疗伤,但玉衡律令之力赋予的超常感知,让他对周遭一切细微动静都了然于心。他察觉到苏婉清气息的紊乱与艰难,心中微叹。此次若非她关键时刻的星辉支援,封印能否成功尚未可知,这份情谊与付出,他记下了。

他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婉清的方向,恰好对上她因痛苦而微微蹙眉、却依旧努力维持清醒的眸子。四目相对,苏婉清似是没料到他会突然看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赧,随即又化为一片平静的坚毅,冲他几不可察地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林尘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凌空一点,一道极其精纯温和、蕴含着星骸本源滋养之力的灵光,自他指尖飞出,悄无声息地没入苏婉清体内。

苏婉清娇躯微微一震,只觉一股暖流瞬间游走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中因灵力枯竭而产生的灼痛与撕裂感迅速缓解,干涸的丹田也仿佛久旱逢甘霖,贪婪地汲取着这股精纯的能量。这股力量不仅帮她稳定了伤势,更带着一种高层次的星辰道韵,让她对自身剑法与星辰之力的感悟都隐隐有所触动。

她抬起眼,看向林尘,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道:“……多谢。”

林尘微微颔首,重新闭上双目。

夜深了,篝火渐熄,只余暗红的炭火与清冷的星辉(透过稀薄的煞气云层洒落)。除了警戒的弟子,大部分人都已陷入深沉的调息或浅眠。连续的高强度战斗与精神紧绷,让每个人都透支严重。

云璎不知何时已结束调息,她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炭火,又看看身旁闭目疗伤的林尘,再看看远处那个裹在斗篷里、气息终于平稳下来的月白身影,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随即又归于沉寂。

后半夜,起风了。来自坠星原深处的风,带着刺骨的阴寒与若有若无的、仿佛万古冤魂呜咽的声响,拂过山坳。

守夜的顾明轩勐地打了个寒颤,按剑起身,警惕地望向黑暗深处。他手中的星剑发出低沉的嗡鸣,指向坠星原更深处,那是古道通往未知区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