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二十年的冬天,古里港的混乱与血腥,在扎莫林军队的介入下,暂时从沸点降温,却并未平息。仇恨的余烬仍在风中闪烁,栽赃的阴谋如同乌云笼罩全城。在这至暗时刻,阿米尔那孤注一掷的追寻,牵动着所有人的命运。
阿米尔借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如同一个幽灵,穿梭在古里熟悉的街巷与陌生的阴影中。他的目标明确——找到那个被葡萄牙人收买的小包工头,穆塔。此人好赌贪杯,是整条香料街都知道的秘密。阿米尔推测,穆塔在完成如此危险的栽赃任务后,要么会躲藏起来,要么会去他常去的地下赌坊挥霍赏金,寻求刺激以压制内心的恐惧。
他避开了主干道上的军队巡逻队,也躲开了那些仍在街头游荡、情绪激动的暴民群体。城市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狂乱过后虚脱般的气息。他先去了穆塔在码头附近的破旧住处,扑了个空。随后,他凭着记忆,摸向了城南鱼龙混杂区域的一家地下赌坊。
赌坊内乌烟瘴气,吆喝声、骰子声、赢钱的狂笑和输钱的咒骂交织在一起。阿米尔压低头上的兜帽,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终于,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穆塔!对方正脸红脖子粗地押着注,面前堆着一些银币,显然是刚得了笔横财。
阿米尔没有立刻上前,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穆塔输光了面前的银币,骂骂咧咧地起身走向后门,看样子是去解手。阿米尔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后巷的臭气与黑暗中,阿米尔堵住了穆塔。
“穆塔!”阿米尔低喝一声。
穆塔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阿米尔,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强装镇定,甚至带着嘲弄:“哟,这不是‘靖朝红人’阿米尔吗?怎么,不在你的金窝里待着,跑到这种臭地方来了?”
“老阿訇的死,工地上的神像,是不是你干的?”阿米尔开门见山,目光如炬。
穆塔眼神闪烁,色厉内荏地推了阿米尔一把:“滚开!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告你诽谤!”
“告我?”阿米尔冷笑,逼近一步,“你去告啊!告诉扎莫林的士兵,告诉所有人,你是怎么被葡萄牙人的银币收买,去偷神庙的东西,去栽赃陷害的!你看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一个被收买的、满嘴谎言的赌棍!”
阿米尔精准地戳中了穆塔的痛处。穆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做贼心虚,尤其害怕事情败露后,来自愤怒民众和神庙的报复,那将比官府的刑罚更可怕。
“你……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穆塔的声音开始发抖。
“证据?”阿米尔盯着他,“你突然阔绰起来,这就是证据!我知道你常去的地方,认识你那些狐朋狗友。只要我把怀疑告诉周管事,告诉扎莫林的人,他们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你以为葡萄牙人会保你吗?他们只会第一个把你丢出来顶罪!”
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穆塔瘫软在地,带着哭腔道:“我……我也是被逼的!是阿尔瓦雷斯,是他逼我干的!他抓了我弟弟……我不干,他就要杀了我弟弟!神像是他派人偷了交给我的,老阿訇……老阿訇也是他派人杀的,不关我的事啊!”
他语无伦次地供认着,虽然无法提供直接的书面证据,但他详细描述了交接神像的地点、参与者的外貌特征,以及阿尔瓦雷斯许诺事成后助他夺取阿米尔生意的细节。这些口供,是撕破谎言的第一道裂口。
与此同时,被军队“保护”起来的商站内,气氛凝重。周管事面前站着几位扎莫林派来的高级官员,语气虽然客气,但意思明确:必须就老阿訇遇害和神像事件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并严惩凶手,否则无法平息民愤,军队也无法一直压制局面。
周管事心知这是栽赃,但苦于没有证据。他强压着怒火,据理力争:“诸位大人,我商站来古里,是为通商互利,传播仁德,岂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自绝于民之事?此必是有人恶意构陷,意图挑起纷争,破坏古里安宁!请大人明察,还我商站清白!”
他要求扎莫林方面彻查老阿訇的死因和神像来源,并允许商站参与调查。这番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扎莫林的官员一时难以逼迫过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