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几秒,念念慢慢伸出手。左手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已经结痂。
陆云的呼吸停滞了。他蹲下身,声音发颤:“为什么?”
念念哭了:“他们说我妈妈...说我是...我不想听,但声音一直在脑子里...”
那一刻,陆云觉得自己的心被撕碎了。他把女儿搂进怀里,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没能保护好她,对不起让大人的世界污染了她的童年。
那天晚上,陆云和徐情长谈。徐情看着女儿手腕的照片,眼泪止不住地流:“是我的错,我不该拍那部电影,不该...”
“不是你的错,”陆云打断她,“是这个世界的错。”
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暂停一切工作,全家去旅行。没有计划,没有行程,走到哪儿算哪儿。
第一站是大理。他们租了个小院子,一住就是半个月。每天睡到自然醒,去菜市场买菜,在厨房研究黑暗料理。念念开始写旅行日记,思思在洱海边踢球认识了当地孩子,安安则迷上了画画,坐在院子里能画一下午。
徐情的身体渐渐好转,脸上有了血色。有一天傍晚,他们坐在天台看苍山洱海,徐情忽然说:“我想拍一部电影,关于伤害如何传递,又如何被治愈。”
“那就拍。”陆云说。
“但可能不赚钱。”
“那就不赚。”
徐情靠在他肩上:“陆云,我们是不是太任性了?”
“任性一点好,”陆云搂住她,“前半生太懂事了,后半生该为自己活。”
在大理的第三周,陆云接到了李安平导演的电话。老人声音很急:“陆云,你父亲住院了,心梗,在抢救。”
他们连夜飞回北京。手术室外,陆建国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在监护室。陆云的母亲坐在走廊长椅上,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你爸昨天见了张宏远,”母亲说,“回来就不对劲。”
陆云心里一沉。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泛黄的文件,那些三十年前的旧账。
张宏远第二天来了医院,拎着营养品,头发全白了。他在病房外站了很久,最后对陆云说:“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陆建国已经醒了,看见张宏远,眼神复杂。
两个老人,隔着一张病床,三十年恩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沉默。
“建国,我对不起你,”张宏远先开口,声音哽咽,“这些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陆建国看着他,缓缓说:“都过去了。”
“过不去,”张宏远摇头,“我儿子毁了,公司也要垮了。这是报应。”
原来,星耀传媒的财务危机已经捂不住了。张晟在国外的投资失败,挪用了公司资金,现在窟窿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崩盘。张宏远一辈子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
“我能帮你什么?”陆建国问。
张宏远愣住:“你...你还愿意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那些靠着公司吃饭的员工,”陆建国说,“公司倒了,多少人要失业。”
离开医院时,陆云问父亲:“你真的要帮他?”
“不是帮他,是帮自己,”陆建国看着窗外,“恨一个人太累了,我恨不动了。”
父亲出院后,陆云开始介入星耀的危机处理。他动用自己的资源,联系了几个有意向的投资方。谈判很艰难,但最终达成协议:星耀被一家国企收购,保留品牌,员工基本都能留下。
签约那天,张宏远握着陆云的手,老泪纵横:“替我谢谢你父亲。”
“他已经谢过了,”陆云说,“他说,他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处理完星耀的事,年关近了。这是这个家庭经历过最动荡的一年,也是成长最快的一年。
除夕夜,全家围坐在一起包饺子。念念擀皮,思思捣乱,安安认真地把饺子摆成花朵形状。陆云和徐情相视而笑,那一刻,所有的风雨都成了背景。
春晚倒计时的时候,陆云举杯:“新的一年,祝我们都能更勇敢。”
“更勇敢地爱。”徐情补充。
“更勇敢地犯错。”念念说。
“更勇敢地踢球!”思思喊。
安安想了想:“更勇敢地画画。”
窗外烟花绽放,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笑脸。新的一年,还会有新的挑战,但这一次,他们准备好了。
因为真正的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害怕着,依然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