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同仇敌忾之际,林南却又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理性”:“老板,咱们是商人,他们是官。在这个对资本还有偏见排斥的年代,遇到这种情况……难免的。而且,您说话……有时候是有点直,可能……确实有点冲撞了王市……”他似乎还想“分析”利弊。
“林南!你他妈到底哪头的?!”马蜂第一个吼了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一向没有存在感的郑志龙也指着林南的鼻子骂道:“老林!是谁给你发工资?啊?这一路上你三番五次跟老板唱反调,你到底几个意思?老板有钱是他自己有本事赚的!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你要真那么悲天悯人,你自己去帮!别他妈拿道德绑架老板!”
面对众人的指责,林南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是老板发工资不假!但我也是为老板着想,为那些可怜的家属着想!现在他们没了依靠,老板有能力拉一把,受点气也是为了大局!做大事不能太计较一时得失……”
“放屁!”郑志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老板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投资要讲回报,不是做慈善!你这种吃里扒外的想法,迟早害了老板!”
病房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瞿子龙始终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喧嚣。他的目光穿过冰冷的玻璃,看着那些细碎、缠绵却始终积攒不起来的合肥冬雪,心里一片冰凉。这种雪,和清江那种酣畅淋漓的大雪不同,它不够痛快,就像这次合肥之行,憋屈,窝火。
良久,直到身后的争吵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意识到老板异常沉默时,瞿子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说了两个字:
“回了。”
几人都是一愣。
康建军试探着问:“老板,回……回清江么?”
“嗯。”瞿子龙应了一声,“再休息两天。大奎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后天,我们就回清江。”
林南似乎还不死心,或者说他的思维真的是一根筋,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追问:“那……老板,针织厂……就不承包了么?那些家属……”
瞿子龙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百多号家属的就业而已,不一定非要在针织厂这一棵树上吊死。回去我就让小英雄、家人酒店和超市徽省布局。这三个板块扩张快,用工需求大,轻松就能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康建军等人眼睛一亮,而林南则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当晚,瞿子龙再次来到了公安局家属院,桂亮海局长那间逼仄的客厅。
桂亮海还没得到谈判破裂的确切消息,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给瞿子龙抓了一把瓜子:“瞿总,我听说这两天您和市里正在紧锣密鼓地谈针织厂的事?怎么样,还顺利吧?”
瞿子龙接过茶杯,苦笑着摇了摇头。
桂亮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旁正在倒水的桂局长爱人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险些洒出来,她声音发颤地问:“瞿总……是……是针织厂承包……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