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荒坟深处传来“咔哒”声,一面巨大的铜镜从土里翻出,镜面光滑如洗,清晰地照出了他们三人一兽的身影——只是镜中的灵蕴兽,脖子上缠着的不是活血藤,而是一圈发黑的锁链,小兽的眼睛也变成了黑洞。
灵蕴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项圈瞬间崩断,银白的绒毛变得枯黄。阿木扑过去抱住小兽,却发现怀里的身体正在变冷,灵蕴兽的眼睛慢慢闭上,眼角渗出暗红色的泪。
“不!”阿木的声音嘶哑,他突然想起落霞镇的霞光草,急忙从药箱里取出叶片,塞进小兽嘴里。霞光草遇“泪”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入灵蕴兽体内,小兽的绒毛渐渐恢复银白,却依旧昏迷不醒。
三、镜中怨与心头血
巨大的铜镜突然震颤,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阿木看到了十年前的瘟疫,弟弟躺在他怀里,身体渐渐变冷;林辰看到了同袍在战场上倒下,他却没能拉住对方的手;曾言爻看到了父亲研究药草时误食毒草,在她面前痛苦挣扎……最可怕的是,镜中伸出无数只无瞳的手,抓向他们的脚踝,试图将他们拖进镜中。
“是他们的怨气!”曾言爻大喊,“他们死于瘟疫,死前没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执念聚在铜镜里,想拉活人陪他们!”她将所有菖蒲灰撒向铜镜,却只在镜面上燃起几点火星,“不够!寻常菖蒲破不了这心头血铸的镜!”
林辰抽出短刀,割破掌心,将血甩向铜镜:“书上说,至阳之血能破阴邪!”鲜血落在镜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无瞳的手缩回了些,却很快又伸了出来,更凶猛地抓来。
阿木看着怀里昏迷的灵蕴兽,又看了看镜中弟弟绝望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起《北地药录》的注解:“镜映人心,怨由执念生,解怨需以‘舍’换‘放’。”
“林辰,借你的刀!”阿木接过短刀,没有割向自己,而是割向了灵蕴兽的爪子。小兽的血是淡金色的,滴落在铜镜上,竟像阳光一样耀眼。灵蕴兽疼得哼了一声,眼角的泪变成了金色,滴在阿木手背上。
“以灵蕴兽的纯净之血,换你们解脱!”阿木对着铜镜大喊,“他们只是想再见亲人一面,我帮你们!”他从怀里掏出纸笔,跪在铜镜前,“告诉我你们的名字,你们的亲人是谁,我出去后,一定找到他们,告诉他们你们的牵挂!”
铜镜剧烈震颤,镜中的无瞳村民停下了动作,黑洞洞的眼眶里渗出泪水,滴在镜面上,与灵蕴兽的金血融在一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我叫李老栓,我想告诉我儿子,村东头的地窖里藏着他娘留的银镯子……”
“我叫翠儿,告诉俺男人,别等我了,再娶个好姑娘……”
“我叫小石头,我娘的眼睛不好,告诉她我在这边不冷……”
阿木奋笔疾书,手被短刀割破了也没察觉,血滴在纸上,与字迹混在一起。林辰和曾言爻守在他身边,挡住偶尔扑来的怨气,看着那些无瞳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镜中的幻象也慢慢消散,露出了铜镜背面的刻字:“执念如镜,照见过往,放下即解脱。”
当红日终于穿透迷雾,照在铜镜上时,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古镜村的残影渐渐淡去,荒坟也变成了一片空地,只有那面巨大的铜镜还立在原地,镜面变得黯淡,像一块普通的废铜。
灵蕴兽“嘤”了一声,在阿木怀里醒了过来,舔了舔他流血的手心,项圈上的活血藤重新抽出嫩芽,缠绕上他的手腕,像是在包扎伤口。
“都记下来了?”林辰看着阿木染血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遗言。
阿木点头,将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出去后,我们分头找,一定帮他们传到。”他看着铜镜,突然明白注解旁的镜形符号是什么意思——有些执念,不是要摧毁,而是要倾听。
四、镜碎与新生
他们在铜镜旁挖了个坑,将其埋入土中,上面种了株霞光草。曾言爻说:“让阳光晒晒,让草木净化净化,或许再过几十年,这里就真的平静了。”
灵蕴兽对着埋镜的地方叫了两声,声音轻快了许多。小兽的爪子上还留着血痕,却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像是在引路。
走出迷雾森林时,晚霞正染红天空,雾气在他们身后渐渐收拢,像从未出现过。林辰回头望去,森林的轮廓在暮色中变得柔和,不再有诡异的气息。
“下一站是‘听风镇’。”林辰展开地图,“据说那里的风能带来远方的消息,或许能帮我们找到纸上那些人的亲人。”
曾言爻摸了摸灵蕴兽的头,小兽舒服地眯起眼睛:“等办完这些事,我们去看看落霞镇的霞光草长多高了吧?”
阿木握紧怀里的纸,感觉上面的血痕还带着温度。他想起镜中那些无瞳的脸,想起他们最后的泪水,突然觉得这趟旅程的意义,不只是寻找草药,更是寻找那些被遗忘的牵挂,让执念得以解脱,让遗憾得以安放。
灵蕴兽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远方叫了两声,脖子上的活血藤项圈开出了细碎的白花。阿木顺着小兽望去,听风镇的灯火在暮色中闪烁,像无数双明亮的眼睛,等着他们带去迟到了五十年的消息。
前路还长,迷雾或许还会出现,但只要心里装着善意,手里握着勇气,哪怕遇到再诡异的灵异,再深的执念,他们都能像穿透迷雾的阳光一样,找到属于彼此的新生。而那些走过的路,遇到的魂,都会化作星光,照亮往后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