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悦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楚风,你别说了!”
她终于开口,声音却在颤抖。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伤害已经造成了!你把我的尊严,把我们家所有人的脸,都按在地上摩擦!现在一句身不由己,就想抹平一切吗?”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愤怒,委屈,心痛,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动摇,在她心中疯狂交织。
她恨他。
真的恨他。
可是,当她看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像一条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卑微地忏悔,涕泪横流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软了。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就好像,你养了很久的一条狼狗,它突然发了疯,咬了你,把你咬得遍体鳞伤。
你恨不得立刻打死它。
可当它遍体鳞伤地爬回到你脚边,用头蹭着你的裤腿,发出呜咽的哀鸣时,你看着它,又会想起它曾经温顺听话的模样。
那种恨意,便不再那么纯粹了。
楚风看着江舒悦的眼泪,心底冷笑,脸上却更加悲痛。
他知道,鱼儿,开始动摇了。
他膝行两步,想要去抓江舒悦的手,却被她猛地甩开。
“别碰我!”江舒悦尖叫道。
楚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好……我不碰你。”
他垂下头,声音低沉得像是要消失在空气里。
“我知道,我说再多,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
“我今天来,也不是奢求你能立刻原谅我。”
“我只是……我只是想在一切都结束之前,跟你们说句对不起。”
“一切都结束?”徐周丽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楚风惨然一笑。
“那个控制我的人……他出事了。他突然消失了,我所有的资金链,一夜之间,全部断裂。”
“银行在催贷,供应商在催款,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很快就会被冻结,查封。”
“‘天悦贸易’……江天的公司,其实也是我控制的空壳公司,用来走账的。现在,也马上要破产清算了。”
他说的,全都是事实。
只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把自己的计划,包装成了一场灭顶之灾,一场他无力回天的败局。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城郊那家中央厨房了。只要它还在,‘楚大厨’这个品牌就还有一线生机,我就还有可能东山再起。”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眼中是真正的哀求。
“但是……我听说,有人要搞我的中央厨房。要用烂肉,要找假记者,要把我彻底搞死!”
“妈!我知道,这事肯定跟天哥有关系!是他和那个什么辉哥干的!”
“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劝劝他,让他收手吧!那是我最后的活路了!如果中央厨房倒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完了,天哥的公司也保不住!我们这是两败俱伤啊!”
“只要你们能让他停手,我愿意……我愿意把中央厨房剩下的所有股份,全都转给你们!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净身出户!我只求,你们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给我留一条狗命!”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江家客厅里炸开。
徐周丽彻底呆住了。
楚风……真的要完蛋了?
他说的这些,听起来不像假的。
资金链断裂,资产冻结,公司破产……这些词汇,让她心惊肉跳。
尤其是,楚风竟然连江天和辉哥要搞他中央厨房的事情都知道!
还说得一清二楚!
这说明,他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了!
一瞬间,徐周丽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楚风要破产了。
他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个中央厨房。
而搞垮那个中央厨房的计划,正是她儿子江天一手策划的!
现在,楚风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他,甚至愿意用中央厨房的所有股份来换取一条活路。
这是……机会?
一个天大的机会!
如果楚风说的是真的,那只要江天那边一动手,楚风就彻底完蛋了。
可如果,他们现在叫停江天的计划,楚风是不是就能缓过这口气?
不。
不对。
徐周丽的眼神闪烁起来。
楚风已经不行了,就算保住了中央厨房,他一个资金链断裂的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但是,“楚大厨”这个牌子,这个中央厨房,现在可是个香饽饽啊!
楚风刚才说什么?
他愿意把所有股份都转让出来?
一想到这里,徐周丽的心脏就“砰砰”狂跳起来。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楚风,眼神里,怀疑和警惕,正在慢慢被贪婪所取代。
她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
这个老狐狸,在权衡利弊。
江舒悦看着楚风,又看看自己母亲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楚风的忏悔,看起来那么真诚,那么痛苦。
可他之前造成的伤害,又那么深刻,那么恶毒。
她该原谅他吗?
她该叫停弟弟的计划,去救这个曾经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吗?
她不知道。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楚风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
江大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得满头大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徐周丽打破了沉默。
她清了清嗓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楚风,语气里带着一丝审视和傲慢。
“楚风,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楚风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千真万确!妈,我敢对天发誓!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周丽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她似乎想从那双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但她看到的,只有绝望和恳求。
“哼。”
徐周丽缓缓地坐回沙发上,重新翘起了二郎腿,姿态拿捏得足足的。
“道歉,谁不会说?嘴皮子一碰,要死要活的。”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想让我们原谅你,想让我们帮你去劝江天……也不是不行。”
“但是,光靠跪下磕头,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