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峤当然不知宏梁城中的商议之事,现下可是被东海发生的事情搞得忙碌不堪。
首要之事还是粮草应对,此番大战已经将运送的积蓄消耗大半,东海国储备经过清算过后,范临风给出了一个答案,抛开伪王控制地下的人手,整个隆武军队加东海国民众所需,刚好能撑到来年夏收初时。
这个结论让庄峤眉头大皱,这就表示,如果真的将三伪王击败后,如果接受了他们的人,那所有人都要挨饿了!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国家储备应对可不是自己前世的认知,还有常平仓和战略储备应急,就是国家的粮仓,也是为了征战之用,至于民下存活,这些当权者基本都是如同草芥般处置。
孟子思想中最理想的民为贵,君为轻之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里,就是个笑话而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才是真实,庄峤心中有些焦躁了,这些都是人命啊!
别人可以束手不管,甚至连东海自己人都说,这些被伪王挟裹之人死有余辜,可让庄峤真的将百万民众置之不理,他心里也觉得非常难以接受。
如果能够吃饱肚子,又有几个会跟随伪王反叛呢?都是被时局逼迫成了这样,加上煽动蛊惑,这些本就没有多少认知的民众,怎不会加入其中,不过是羊群效应放大而已。
无论朝代更替兴亡,最终都是底层百姓吃尽苦头。
“夫君,你要将隆武和东海的商户集中起来商讨,可是为了粮食之事?”香香天天跟在庄峤屁|股后面,怎会不知自家男人忧心之事。
“你也知道啊!?”庄峤揉着额头叹息,“从隆武运粮靡费太大,商人无利可图,都不太愿意干,东海本就存粮不足,如果之后战胜孙奇平这些叛贼众,多出几十万张嘴啊!别人可以不管,但我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思!”
香香在他额头上吧唧一口,而后温柔滴替他按揉着太阳穴,缓声说道,“夫君悲天悯人,这么爱护东海子民,香香也是开心得紧;向师姐以往去过无缺山庄的秘藏矿,说那里有一处银矿,可以拿出来换粮食麽?”
东合岛上还有银矿麽?这个信息可是让庄峤立马来了精神,“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香香停下了手,而后有些迟疑地告诉了他真实原因,“夫君,我虽未去过银矿那里,可是据向师姐叙述,那里就是人间地狱一般;无缺山庄将那些敌对之人,或者抓住的奴隶民众全数扔进了矿洞,每天基本都会有伤亡惨剧发生。银矿的峡谷之地可是白骨累累,香香也不希望夫君手上沾染血迹啊!”
“傻瓜,你夫君是那么暴虐之人麽?”庄峤拍了一把她的翘|臀,“去将你师姐叫过来,处理好这个银矿,可是能够活人无数的天大功德之事啊!”
向灵婉听到庄峤的传唤,这才放弃了缠着金鸿比较武技之事,跟随香香步入太子府的书房内。
“义兄可是要那银矿所在之处的位置?”向灵婉也不二话,凭着记忆就在地图上标注出以往无缺山庄的财源之地所在,“银矿已经开挖逾百年,现在深入地下估计都有四十米深,这也是往昔事故频发的根本原因,义兄,无缺山庄的财富,可都是用人命堆积而成的啊!”
看样子,无缺山庄往年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个银矿存在啊!
东海虽然物资出产贫乏,但上天却依旧给这里之人留下一座银矿,不得不说大自然安排得奇妙。
想来也是,东海连镔铁之物都是稀缺,自然对于挖矿开采之事不会如同隆武那般先进,全是靠着人命堆积,一旦发生透水塌方这种事情,可不就是死伤无数麽?
可如果将开采权放给隆武商贾,这种情况多半就会发生改变了,毕竟商人言利重技术,今后开采运营可以官商合办,将伤亡事故降低到最低限度;前提是,参与的商人商会得拿出足够的粮食表示诚意,才有资格加入这场财富盛宴当中。
“灵婉,银矿之事之后就要拜托你一下,这番做好了,可是能够让那叛军众携裹的无数人活命啊!”
向灵婉心下了然,对着由衷庄峤由衷感叹而言,“义兄心怀天下,才能给他们一线生机,灵婉往昔也是贫苦人家出身,明白民众生存不易,自当竭尽所能办到。”
香香有些诧异看着自己的师姐,往昔这个不擅言谈事不关己的冷酷师姐,现在越发有些侠骨柔肠了,难道是受金鸿影响的?
东宁城中的无数商贾收到兴国公大元帅的邀请,要在王府议政殿上召开一场拍卖大会,起先这些人还以为庄峤是借着名头,管商人筹集善款,可是不知谁透出消息,兴国公是要拍卖东海银矿的开采权,这个消息一出,立马就在东宁城里沸腾了。
东海人多少都知道银矿之事的,那就是以前无缺山庄的自留地,没有任何人敢于觊觎窥视的,现在都能堂而皇之拿出来拍卖给商贾们开采了麽?
东海虽贫乏些,可无缺山庄名头能够称霸多年,背后的银矿可是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一时间,无数商人开始汇聚了,准备求取一张进入东海议政殿参会的邀请函。
隆武的商贾们可是熟知庄峤脾气的,大的小的都开始抱团,东海商贾见状也是有样学样,纷纷进行组合,而后按照参会的财富要求,购买了两万贯一张的邀请函,期望能得到一个吃肉的机会。
现在已经没有人怀疑,那三个伪王还能翻天,自从隆武解决了流云瀛洲之后,东海民众已然将自己也当成了隆武人一般的转变,隆武人民军和府军在东海的作为,可是彻底印证了这一改变的根基。
向灵婉和香香都有些咋舌,庄峤连东西都还没有拿出来,就乖乖让那些往日一毛不拔的商贾,奉上了差不多六十万贯的入门费,这钱就真是如此好赚麽?
隆武兴国公在天下素有小财神之名,跟着他从来都是吃得满嘴流油,再不济也是有汤喝饱,就没有见到还有跟着他亏钱的事情出现。
殿外寒风凛冽,殿内却是温暖如春,四下都是巨大的火炭盆子,被王宫的内侍烧得火红滚烫。
庄峤正坐上位,王位已经撤除,都是按照隆武州府的规格设置,而后就是长长的议事条桌,两边可是坐满了东海与隆武商贾圈子里的不少有名人物。
五月商盟就有足足六位各家商号的大挡头掌柜,而后就是那些中小商户的组合,剩下的也有不少是东海的着名豪贾。
“今日召集诸位相见,庄峤不甚荣幸,常言之,天下之事,无农不稳,无商不通;商者与农夫同样为一国根本,不分大小彼此。”庄峤笑呵呵给诸多商人起了开场白之后,突然提出一个让所有人深思的问题,“可因何往昔历朝都兴重农抑商之事,诸位心中可有答案?”
这样独特的开场白,可是触及到了在座所有商人的心坎子里去了!商贾为何在历朝里都是地位低下?朝廷既用商人,又防范商人,这本身就是矛盾的体现!
其实不但隆武东海,往昔前朝以及历朝记述里,王朝的统治者大多执行重农抑商的基本国策,商人虽心知肚明缘由,却没有一个人将这事拿到台面上去论述的,庄峤算是开了先河。
“商重其利,无利则不行!历代王朝注重民生,商者势大恐损根基吧?!”五月商盟里一个老掌柜有些感叹第一个开口,他可是跟随庄峤去过西羌的老人了,知道兴国公不同于往昔任何朝廷大员,这就是一个鼓励通商的罕见开明人物。
“商者独大,朝廷恐失去了抑制物价的手段,因而限制我等!但商者积货售卖赚取差额,不是应有之事?”东海一个商贾也是大胆放言了。
庄峤呵呵一笑也不怪责,这家伙估计就是那种以往囤积居奇被打击过之人,他微微颔首,示意更多人参与发言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