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过来！”旅人压低声音，怒气在胸腔里翻涌，勉强维持的平静从紧咬的牙关中漏出丝丝锋芒。

她不容分说地拽住金茉莉那截被红色薄衫覆盖的纤细手腕，转身就往工地外围更为僻静的角落走去。

“吕人，也、也别太为难她，她毕竟也是出于一片好心……”须弥知名的“滥好人”卡维见状，立刻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条件反射般地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愧疚，仿佛造成这场尴尬局面的人是他自己。

“你心疼了？”旅人停下脚步，回头给了他一个“少管闲事”的眼神。

“没、没有！绝对没有！”卡维的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瞬间噤声，不敢再多言。

“我提前知会你一声。”旅人转回头，面色严肃地对卡维说道，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就算以后我们真有机会合伙开什么工作室，人事任免和管理权也与你无关，你没有任何干涉我处置下属的权利！”

这番话掷地有声，把卡维说得愣在原地，嘴唇微张，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旅人不再看他，头也不回地拽着金茉莉，消失在一片堆放建筑边角料和旧模板的僻静角落之后。

……

远离了施工的嘈杂与旁人好奇的目光，只有傍晚的风穿过建材缝隙发出轻微的呜咽。

旅人松开手，双手叉腰，盯着眼前这位一脸懵懂无辜的下属，质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成心给我捣乱？看着我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很有意思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压抑的火气。

“你明白我的权限吧？作为副堂主，在紧急情况下，我有权不经过堂主直接决定人员的去留。只需一封信送回璃月港总堂，你轻则被立刻召回，记大过处分。重则直接开除，永不录用，档案留痕。”

“若是你的行为被判定为蓄意干扰重要公务，甚至损害了往生堂的利益与声誉，等着你的就不只是丢工作那么简单了，还有可能被起诉追责，明白吗？”

我平时是不是待人太和善、太没架子了？

旅人心中愤愤，以至于往生堂一个刚过实习期没多久的新员工，都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耍我玩？

金茉莉似乎被旅人这番疾言厉色的质问吓住了，她怔怔地抬眼，望着旅人盛怒的面容，愣了片刻。

随即，她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垂下，遮掩了眸中的神色。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动作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迟缓，从宽大的袖口中抽出一方素白的丝帕，掩住了口鼻，然后侧过身去。

她的双肩开始微微地、难以抑制地抖动起来，起初只是轻颤，很快便连带着整个纤细的背影都在轻晃，仿佛正承受着天大的委屈与不公。

压抑的、细碎的抽泣声从帕子后断断续续地传来：“呜……本以为……副堂主素来珍视与卡维先生的友情……茉莉不敢怠慢，副堂主不在时，时刻提醒自己需得悉心照料副堂主之友……生怕有丝毫闪失……”

“今日……今日意外突生，虽只是微末小伤，但茉莉见识浅薄，心中惶恐，只恐救助不及，延误伤情……又怕上报太晚，累得堂主远在璃月亦要忧心……”

她的声音哽咽，夹杂着泪意，听起来破碎而伤心：“没想到……没想到最后还是茉莉愚钝，好心办了坏事……引得副堂主动怒，耽误正事……千错万错，都怪茉莉多管闲事，思虑不周……呜……”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手帕胡乱地擦着脸颊，那白色的丝帕很快洇湿了一小片。

“呃……”这番情真意切的哭诉，配上那柔弱颤抖的身姿，一下子把旅人给整不会了。

她满腔的怒火像是撞上了一团棉花，无处着力。

“我……我也没说什么特别严厉的话吧？你怎么就……”她有些手足无措，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不会是……装的吧？

一个念头猛地钻出来。可这这颤抖，未免也太逼真了些……

我真的很想现在就问问她，是不是钟离那个家伙派来专门折磨我、考验我耐心的！

“呜呜呜……”金茉莉的哭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发“伤心欲绝”，她背对着旅人，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话语也越发“决绝”：“想必……茉莉笨手笨脚，留在副堂主身边，也只是徒增副堂主烦忧……既如此……茉莉还是……还是主动请辞为好……此生再也不踏入往生堂半步……日后……日后尸骨便遗弃荒野，与野草尘土为伴罢了……”

她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那哀婉绝望的语气，配合着“尸骨遗弃荒野”的惨烈形容，瞬间将这场下属与上司的小冲突，拔高到了“不能入土为安”的伦理高度。

更要命的是，她们本就离主路不远，金茉莉这毫不压抑的哭声和引人侧目的言辞，立刻引来了路过的三两个须弥居民。

人们好奇地放缓脚步，窃窃私语，目光在叉腰而立、面色铁青的旅人和那哭得梨花带雨、风中小白花般的金茉莉之间来回逡巡，指指点点。